第188章 安心
“是,我是翻牆入戶的毛賊。
”雲祁輕笑起來:“你不但不會想我,還會拿劍把我砍出去呢。
”
謝昭昭哼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又過了片刻,她約莫也有些不好意思,松開了環在雲祁腰間的手臂要起身。
雲祁卻箍着她肩背不放,“你怎麼大半晚上不睡?
在想事情?
”
謝昭昭不太堅決地掙了掙。
他箍的牢,掙不脫。
謝昭昭便也放棄,側過臉貼在他肩頭。
雲祁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耳中。
謝昭昭竟莫名覺得心安,所有寒冷和憤怒眨眼功夫很快消失的一幹二淨。
她垂眸,瞧着一室黑沉之中,雲祁領口那不甚清晰的如意雲紋:“隻是夢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
雲祁“哦”了一聲,也不追問夢到了什麼,隻是溫聲說:“既是夢,那不必當回事,凡事有我,你不必怕。
”
謝昭昭沒有應聲,手指無意識地捏着雲祁衣袖上的一片布料撚動。
雲祁把她送回床榻上,拉好錦被坐在床邊說,“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便走了。
”
“嗯。
”
謝昭昭躺了回去,半阖上眼。
她的手一直捏在雲祁的袖角那兒,這會兒沉吟些許,手指沿着袖角往下落,輕輕握住他的手掌。
捏了會兒似是覺得不夠,又将那手掌拉過來枕在臉頰下面,才覺得滿意了些。
雲祁眸中柔光更深,身子又往下傾了傾,靠近了一些。
他的手掌輕拍着她的肩膀,便如同哄小孩兒一般,耐心十足的一下又一下。
過了不知多久,謝昭昭重新閉上眼,呼吸也綿長勻稱起來。
雲祁半伏着身子。
其實這個動作真的很不好受,但他就這般伏了快要兩刻鐘,竟紋絲未動。
等到此時謝昭昭睡沉,雲祁才慢慢地直起身子,那雙溫柔的眸子似乎能滴出水來。
當年他搶親失敗,受到嚴厲責罰,和父親的關系幾乎分崩離析,并且讓皇爺爺也對他失望透頂,之後徹底将他放逐西境。
皇爺爺撂下話,要他無诏終生不得入京。
後來父親忽然得了急病暴斃,皇爺爺也駕崩,京城落入别人控制。
等他收到消息時謝家已經出事,各處也已陷入戰亂,山河破碎。
他痛苦絕望之際,也似一夜之間便長大了。
他整肅玄甲軍,殺回京城,守住了江山,卻來不及救下謝昭昭。
在無數文武大臣都推他上位的情況下,他毅然決然放棄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擁護十四皇叔上位。
等一切穩固,他便挂靴離去,尋了一處山廟,青燈古佛了了殘生。
誰料再睜眼,竟然是在西境軍帳之中。
他回到了謝昭昭成親前的一年。
前世種種宛如大夢一場,他雖然最後力挽狂瀾,穩住了局勢,可卻失去了自己最親最愛的人。
他喜歡的人不但從未喜歡過他,甚至死無全屍,慘淡收場。
他那時便發誓,今生不管用什麼法子,萬裡山河要守,謝昭昭也得是他的。
他提前布局了一切。
他把一切都算到了極緻。
唯獨謝昭昭,他心中雖立誓必定不能讓她逃離自己的手掌心。
然而實則他内心最深處對此根本沒有任何把握。
感情是勉強不了的。
她以前那麼讨厭他,怎麼可能就忽然不厭惡他,還會乖乖喜歡自己,嫁給自己?
他卻又不敢深想這些,心中蠻橫地決定,先把她困在自己身邊再說!
于是有了軟筋散。
他當時甚至想好了後招,讓她不情願也得走到自己身邊去。
然而一切出乎意料。
比起他強硬地把謝昭昭困在身邊,謝昭昭自己願意主動走到他身邊,顯然更能讓人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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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祁本不信鬼神,如今竟也感謝諸天神佛,竟然給他和謝昭昭這樣的機緣。
雲祁瞧着熟睡中的謝昭昭,眸色又逐漸暖了起來。
他俯身往下,輕輕在謝昭昭額角吻了一下。
女子白如玉瓷一般滑膩清香的臉頰讓他心神搖曳,唇便也在那弧度美好的額角流連忘返。
缱绻片刻,見謝昭昭眉心微動,似是不适,雲祁這才依依不舍地起了身。
他的手撫上謝昭昭輕輕蹙起的眉心,想起方才她說的夢。
雲祁的神色沉了起來。
謝昭昭素來堅強,什麼樣的夢,能叫她這般反常?
他視線往外,似乎透過亭台樓閣,白牆青瓦,直接落到了不遠處的靈堂。
他雖未和謝昭昭将前世之事點明,但兩人對此事一直是心照不宣。
謝昭昭如今這樣,怕想到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吧?
雲祁甚至不敢回憶自己沖入京城之後,看到謝昭昭那支離破碎的樣子,又受了多少苦難和折磨。
他緩緩吸氣垂眸,掩住眼底冰冷憤恨,待到情緒平緩一些,他才離開望月樓。
外面,林野等了良久,一見到雲祁出去,連忙低聲詢問:“主子說去一盞茶便回,卻去了快半個時辰,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
“派去窦家的人回消息了嗎?
”雲祁冷聲問。
林野連忙回道:“前兩日就回了,都辦好了,主子放心吧。
”
“好。
”
雲祁點點頭,又問:“中山王那邊呢?
”
“那邊倒是沒回話。
畢竟不是小事,那邊多考慮一下也……”
林野瞧了下雲祁臉色。
然而夜色黑沉,雲祁眸中如何神采,他看不分明,隻是感覺自家殿下渾身冷氣縱橫,林野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沒有繼續說下去。
雲祁冷哼一聲,轉身隐入夜色之中。
……
次日,辰時剛過一點香桂便到房中來将謝昭昭叫醒。
沒一會兒管事又來請示出殡事宜。
謝昭昭說道:“按規矩辦就是了,不必再來與我回報。
”
管家退走,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些許動靜。
按照規矩,太陽升起之前,人是要下葬的。
謝家當年不過在偏院山村與其他姓氏混居,也不知道祖籍何處,便在京郊買了一塊墓地,謝擎便葬在那處。
窦氏和謝擎今日合葬在了一處,這事情便算這麼了了。
謝昭昭趴在望月樓的窗口,瞧着院内的洗硯池,腦中浮現昨晚雲祁出現的事情。
一面嘀咕他半夜翻牆竟成了習慣,一面也暗忖自己居然被他給哄睡,後半夜還睡得極好,一覺到天明,真是奇也怪哉。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