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乾清宮。
乾清宮有東和西兩個暖閣,分為上下兩層。
下層設有五間小暖閣,上層有四間小暖閣。
每個小暖閣内都有三張床,總共是二十七張床,皇帝睡覺時可以随意選擇。
當皇帝選擇了一張床睡覺後,負責伺候的太監會将其他床的幔帳也放下。
這樣外界的人就不知道皇帝睡在哪張床上,盡可能的避免了晚上被暗殺的問題。
正在東暖閣熟睡的朱連被一陣很輕的呼聲吵醒。
“皇爺...皇爺...内閣首輔,刑部左侍郎還有順天巡撫急事求見。
”
“皇爺,皇爺!
”
朱連不情願的睜開眼,發現王承恩站在帷幔外不停地呼喊着。
他有些生氣的問:“幾時了?
”
“回皇爺,卯時初。
”
明代皇帝淩晨五點左右開始早朝,景陽鐘響起的時候,宮門開啟,百官依次進入,過金水橋,在廣場整隊。
昨日殺了首輔,抓了勳貴,又安排太子南遷。
為了讓政令早日下達,朱連昨日便吩咐今日不早朝,有事呈遞内閣即可。
本想睡個好覺卻被打擾,有些惱火也很正常。
“讓他們去西暖閣候着,過來給朕更衣。
”
“遵旨。
”
在王承恩的幫助下,朱連再次穿上了昨天遇刺時的罩甲。
他要穿給所有人看,讓他們時刻想着天子遇刺之事。
來到西暖閣,内閣首輔李邦華,刑部左侍郎張忻,順天府尹王庭梅跪倒施禮。
李邦華雙眼通紅,滿臉憔悴的說道:“陛下,昨夜兵科給事中光時亨,前内閣首輔陳演家中遇襲,滿門遭屠,家産被洗劫一空。
”
朱連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滿臉震驚的看着李邦華,問道:“此話當真?
”
“千真萬确!
大明京師,天子腳下,竟然發生了滅門慘案,實在讓人震驚。
”
王庭梅臉色凝重。
京師每天都會死人,死于鼠疫是一回事,死于非命是另外一回事。
被滅門的兩戶人家一戶是前内閣首輔,一戶是現任朝廷命官。
無論破案與否,他都有責任。
這件事如果被對手抓住把柄,輕則戴罪立功限期破案,重則丢官丢命。
如果沒有内閣首輔陪着,他萬萬不敢前來彙報。
現在他很慶幸當初站隊時選擇了李邦華。
朱連來回走了兩步,口中喃喃說道:“京師有壞人啊!
”
李邦華,張忻和王庭梅認同的點了點頭。
“先是刺殺朕,刺殺不成後又去刺殺朝廷命官。
他們把這裡當成什麼了?
刀下之俎嗎?
”
見崇祯怒氣沖天,王庭梅磕頭認罪:“陛下息怒,是臣失職讓匪徒在京師作亂,臣回去後立刻全程搜捕,将匪徒捉拿歸案。
”
京師是他的一畝三分地,出了任何問題他都有責任。
雖然崇祯沒有當面怪罪的意思,但話中的責備已經不言而喻。
朱連擺手示意王庭梅起身,随後問道:“你們怎麼看?
”
李邦華皺着眉說道:“臣以為兇手并非圖财,也不是仇殺。
”
“哦?
說說看。
”朱連表面上毫無波瀾,内心卻有些期待。
這個李邦華能力不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計劃推演下去。
“陳演和光時亨兩人家中雖然富裕,卻并非大富之人,兇手為了錢财而滅對方滿門有些不合情理。
”
“其次,二人在朝中雖有立敵,卻不是深仇大恨,沒有滅門的動機。
”
李邦華說完這些後看刑部左侍郎張忻。
刑部尚書徐石麟正月時去往浙西練兵,刑部事務由左侍郎張忻負責。
張忻拱手施禮:“陛下,臣已去現場查驗。
現場非常混亂,根據腳印猜測兇手數量衆多。
大部分人是被一刀斃命,少數人被弓弩射中哽嗓而亡。
刀口平滑,箭矢精準,非一般匪徒所為。
”..
“根據屍體傷痕判斷兇手兵器有兩種,弓弩,短刀。
”
說完後,張忻看向王庭梅。
王庭梅做最後的補充:“臣讓差役門走訪左鄰右舍,昨夜狂風大作,沒聽到什麼動靜。
所以臣判斷兇手是一夥訓練有素,戰力彪悍的匪徒。
”
朱連有些不耐煩的揮手:“朕不想聽這些,隻想知道此案和行刺朕的案件有沒有關聯?
你們什麼時候能破案?
”
“臣等不知...”李邦華很是無奈的說道。
昨夜巡捕營,錦衣衛,東廠都被調到皇城附近駐守,别說線索,就連兇案他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沒有線索怎麼破案?
“廢物!
全都是廢物!
”朱連憤怒的握拳,砸了下桌子,“人被殺了,家也被搶幹淨了,竟然沒有任何線索,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
咚的一聲,吓得王庭梅和張忻立刻下跪求饒。
“朕不管有沒有線索,限你們兩日内破案子,破不了案子全都回家種地去!
”
見沖着怒氣不見,李邦華佝偻的身軀再次下跪:“陛下息怒。
此事事發突然,又恰逢京師戒嚴,三大營,巡捕營,東廠,錦衣衛都去皇城附近駐守,城中空虛才讓賊人有機可乘。
”
“既然順天府沒有線索,為了京師安穩,百官安心,不如讓錦衣衛接手此案。
錦衣衛中能人輩出,定可以早日破案。
”
“請陛下恩準!
”李邦華不動神色的将案件推了出去。
這種事能推則推,實在推不出去再說。
破案是功勞,破不了案就是罪過。
王庭梅是他的人,順天府尹這麼重要的職位決不能出差錯。
朱連沒說話,看向張忻和王庭梅。
兩人巴不得把這塊燙手山芋扔出去:“臣附議。
”
“臣也附議。
”
朱連皺着眉重重的哼了一聲:“廢物,都是廢物。
既然你們想把案子甩給錦衣衛,那就讓他們辦吧。
”
“謝陛下。
”三人心中同時松了口氣。
“都回衙門各司其職吧,王承恩,宣李若琏觐見。
”
李邦華帶頭施禮後退出暖閣。
李若琏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他急匆匆走進殿門,君臣之禮後見左右沒人低聲說道:“陛下,臣不辱使命。
”
“嗯,幹的不錯。
”
李若琏激動的再次施禮謝恩,站起身後向前邁了一小步,再次低聲說道:“陛下,臣此次共收獲現銀四萬兩,其餘家産折銀約二十萬兩。
錢太多了,臣惶恐...”
李若琏也沒想到能收獲這麼多錢,如果不是提前預備了馬車,光憑人絕對搬不完。
好在昨夜狂風大作,再加上京師戒嚴和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這才悄無聲息的離開現場。
“留着吧,以後用錢的地方有很多,就當朕提起給你的。
”
朱連說的大方,實際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如果有一天東窗事發,他完全可以把鍋甩到李若琏身上。
人是他殺的,錢是他花的,和我崇祯有雞毛關系?
李若琏感動得不行,再次跪地謝恩。
不等他站起身,朱連的旨意就到了:“朕遇刺的案子,陳演和光時亨滅門的案子都由你來負責,限你一日内破案。
”
李若琏有點蒙。
皇帝的意思是:自己查自己?
簡直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