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雕花的窗欞照入陰暗的大殿之中,將殿內照得半明半暗的,宇文初的眼睛就像寒夜裡的星星一樣閃閃發光,志在必得,喜悅激動,心滿意足……敏太妃對上他的眼神,想到從前先帝對著周貴妃時也是這樣的神情,心口猛地一抽,閉了閉眼,啞聲道:“做母親的,怎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得償所願?
可是我,最想要的還是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不是卷入這些是非之中。
”
宇文初輕笑了一聲:“母親您太天真了,身在皇家,誰能獨善其身?
太皇太後可以讓明珠嫁給老八和老九,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把她嫁給我?
難道是因為格外高看我一眼,知道自己的侄女兒是個禍害,所以不樂意讓明珠來禍害我麽?
為什麽長興侯府被我幾次打臉,還一定非要成就這樁親事?
閔太後為什麽開始為難你?
”
敏太妃嚇了一大跳,白著臉道:“那是……那是……”
宇文初低聲道:“是的,太皇太後一直都在防備著我,在她心裡,我再怎麽聽話,始終也是比不過親孫子更讓人信任的。
長興侯府也不止是想讓女兒做王妃這麽簡單。
”幼帝年幼且無德殘暴,遲早這皇位總要狠狠動蕩一番的,就看誰最厲害了。
敏太妃穩住心神,艱難地道:“可是太皇太後始終同意了,傅相也沒說什麽……”
“是啊,他們都應承了我,所以我會記得他們的好。
”宇文初笑了笑:“好了,我今日入宮來是特意來看望您的,咱們不要再提那些掃興的事了。
”
敏太妃歎了口氣,抓住他的手輕聲道:“好,不提,我總是希望你們和和美美的。
明珠是個好孩子,可是性子暴烈驕傲,受不得氣,我想要你讓著她,又心疼你,不要你讓著她,又怕因此得罪了太皇太後和傅相,你日子不好過……”
“不用怕。
我知道該怎麽做。
”宇文初扶她坐下來,“聽說昭陽宮找您了?
”
敏太妃心裡又提了起來:“非得讓我把人請來,不然就是和她為敵,看不起她們母子。
太皇太後雖然讓我叫明珠來,可我總是放不下心。
”
宇文初想了一會兒,道:“那就讓她來吧,我會看著她的。
出不了事。
”福禍相依,誰說得清呢?
上次若不是昭陽宮想出那個毒計算計明珠去和親,他也不會這麽快就抓到這樣的好機會,逼得太皇太後不得不同意這樁親事。
若無這個契機,還不知要謀算多久才能達成所願呢。
“不是,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敏太妃看向宮闕之上如血一樣的殘陽,神色凝重地道:“我覺得,大概會出大事。
”
長興侯府,江珊珊聽來人轉達完海嬤嬤的話,十分和氣地表達了謝意又重賞了來人,吩咐侍女牧笛:“替我送一送貴人。
”
牧笛送了人回來,憂慮地道:“姑娘,您當真要……”當真不願意去做安陽王正妃,反倒願意去做英王側妃嗎?
江珊珊淡淡地道:“安陽王?
安陽王又算個什麽東西!
傅明珠都看不上的玩意兒,也配娶我?
側妃怎麽了?
我要親手打敗傅明珠,讓她敗得一敗塗地!
”總有一天,她要讓宇文初看到,誰才是那個可以和他並肩而立的人。
江珊珊垂下眼來,用炭條在面前的畫卷上落下重重一筆,再將畫卷拿起來對著亮處看了又看,終於覺得完美無缺了,才又將那畫卷撕去一半,燒了另一半。
牧笛大為吃驚:“姑娘熬更守夜地畫了這麽多天,好不容易才畫好的,怎麽倒將它撕了燒了?
”
“你不懂,少問。
”江珊珊冷冷地將剩下的半卷圖紙卷起藏入畫筒之中,謹慎地用臘封好。
這床弩的圖紙畫起來比想象中的更艱難,製造起來估計也很難,必須要找個能乾的巧匠來試驗才好。
不過用來誘惑宇文初那是綽綽有餘了,他的野心她知道,這樣的好東西放在他眼前,看他還能忍得住嗎?
她倒要瞧瞧,可以奪得天下的神兵利器和傅明珠比起來,誰更重要?
江珊珊冷冷地勾起唇角,盯著天邊的霞光輕聲道:“我是等不及太後娘娘的千秋宴了。
”想必這場宴會因了她的出謀劃策將會過得精彩異常,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說的就是這種生死難料的事了。
明珠收到這個消息是在三天後,崔氏道:“我和你父親本意是婚期將近,不想再橫生枝節了,但是英王親自來傳的信,也是你姑姑的意思,既然如此,你就走一趟吧。
”
閔太後的這場千秋宴,明珠前世也是參加了的,大緻情形她都清楚,甚至還記得禮部擬的祝詞,因此並不怎麽懼怕:“我知道該怎麽做。
”
崔氏替她理理鬢發,歎了口氣,道:“雖然有太皇太後護著你,英王也說他會關照著,可我心裡還是很擔憂。
你一定不能和人爭強,若有什麽,先讓一步,好麽?
”
“好。
”明珠不想讓她擔心,她說什麽就答應什麽。
孫嬤嬤從外頭進來,湊在崔氏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崔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地道:“你父親讓你去觀海居一趟。
”
明珠見她神色有異,便好奇道:“出什麽事了嗎?
”
崔氏搖頭:“倒也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
明珠到了觀海居外,遠遠瞧見敬松站在廊下,才知道是宇文初想要見她,而父親居然同意了。
這還是兩個人婚事議定之後第一次見面,明珠自認為沒有什麽好害羞的,但就是不想見到他,正在門前躊躇不進,就見傅叢闆著臉從屋裡走出來道:“還磨蹭什麽?
進去吧!
”然後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去和敬松說話。
明珠摸摸鼻子,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房門。
宇文初正坐在臨窗的地方聚精會神地看一樣東西,聽到明珠進來的聲音就隨意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
”
明珠僵硬地走過去,心想自己究竟是先若無其事地和他行個禮問聲好呢,還是不要行禮徑直坐下就好了,正盤算時,錯眼瞧見宇文初手裡拿的那件東西,就急了:“誰給你的?
”
宇文初笑了笑,神色溫柔地看著她道:“當然是嶽父大人給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