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聲和以前的嗚咽不同，這一次高亢中帶著一絲歡快，令旗招展，香燭燃燒後的煙霧繚繞，兩個身著端公法袍面帶猩紅面具的端公一手司刀到一手銅鈴踩著奇異的步伐登場，手裡的司刀和銅鈴碰撞，結合現場氛圍，頗有幾分神秘。

　　法壇前裝扮的極為隆重的百常安手拿司刀挑著紙錢口中念念有聲，百懷南伸長了脖子，“大伯口裡念叨的是什麽？
”

　　百福兒說是在請神，“大意就是通知天上地下，山裡河裡的各路大小神明前來觀禮，通知本地土公地今日借了貴寶地辦慶壇，反正就是請客的意思，然後說說所求。
”

　　百懷方樂了，“還挺講究。
”

　　牛角聲在這個時候又吹響了，百福兒說這就代表請的神都到了，接下來就要開始正式娛神襄災，也就是表演正式開始，場上帶著面具的兩人也不知道是哪個，隻見他們腳下步伐一變，手裡的法器敲擊的越發激烈，一道道模仿牛角聲的吼聲響起，一群穿著端公法褂舉著令旗的端公踩著同樣的步伐登場，場面很熱鬧了起來。

　　“換了新的罡步？
”

　　以前的罡步百福兒還是熟悉的，這一次的表示沒見過，那些端公五人一組組成了蓮花狀開始選緩緩旋轉，百常安口中的神言鬼語更大了，周圍還十幾個裝扮不同的端公，當火舌竄起來的時候百福兒都嚇了一跳，要知道噴火這個絕技一直都隻有她爺爺、大伯三叔和兩個哥哥會，“村裡人也都學會了？
”

　　一旁的百裡輝笑道:“這玩意兒隻要不怕吃苦也不難學，去年縣城劉端公那是公然指著文昌村的這隻端公不是正統，隻會靠著人多成事，恰好又遇到了慶豐節，劉端公正式提出了比試，自家情況自家清楚，要是輸了真的就要坐實的不正統事，村裡的小子們覺得劉端公是要砸了他們的飯碗，當即都拜了你大伯為師，說要好好學習端公技法。
“

　　“這些小子吃得苦，那段時間嘴巴全是血泡，疼的隻能喝糊糊，好歹算是撐過來了，靠著十二個小子一同吐火這一招，去年慶豐節也算是勝了。
”

　　百福兒都還沒說話百懷南湊過去了，“爺，這本是難不難學啊？
”

　　要是自己學會了，等回到京城和朋友聚會，要是誰得罪了他張口吐出一串火焰，直接將對方頭髮全都燒光，多威風啊。

　　百裡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學不會。
”

　　“為什麽學不會？
”

　　百懷南還來勁兒了，“我覺得也不是很難。
”

　　百福兒覺得他就是欠捶打，道：“你太嫩，那是可是正兒八經的火，你喝粥都能被燙的齜牙咧嘴，你確定你嘴皮子能被火燎？
”

　　“到時候滿嘴裡都是血泡，一個處理不好嘴皮要變厚很多，到時候你上嘴皮往上翻，下嘴皮往下翻，就像是你最近喜歡吃的香腸一樣，你.”

　　“你別說了。
”

　　百懷方直接打斷了她，“我不學了還不成？
說的也太嚇人了。
”

　　要真是那樣別說是耍威風了，人都成了笑料。

　　百懷南在一旁笑，還打趣了他，“那個上刀山適合你。
”

　　百懷方覺得腳底闆都痛了，“胡說，我就適合當個看戲叫好的。
”

　　“好~~~”

　　他大聲的叫好，大聲的鼓掌，做一個合規的觀眾，眾人也連聲叫好，很快場地中間又上來一隻大鼓，有端公踏上鼓面開始跳動起來，腳下罡步變換，像是在祈求什麽，大鼓周圍的那些端公也圍著鼓跳動了起來，越發的神秘。

　　“看起來比原來的好看多了。
”

　　百福兒覺得是不一樣了，百裡輝說其實還是在討巧，“主要還是乾元觀的道長們本事大，新的罡步就是道長們教的，要說我們以前是野路子不假，但現在肯定是正統了，整個蒼溪縣比我們厲害的端公隊就還有兩支，那兩支都傳承了七八十年了，幾代人，的確比我們厲害。
”

　　百福兒說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想當初就咱家幾個人，都隻能接小活了，這十二個人拜了大伯當師父，往後也就要一直吃這碗飯，再過些年頭就更有本事了。
”

　　百裡輝點了頭，說他大伯不僅是帶著這些人跳端公，還帶著他們辦白事，教他們本事，“咱家到了現在將這些個本事都看的不重，真到遇到好苗子教給他也無妨，還有別的人來拜你大伯，想學辦白事，你大伯一個都沒收，這又講究一個緣分和心善”

　　說起這個百裡輝是滔滔不絕，一旁的百懷南一邊看端公戲一邊豎起耳朵聽，他現在真的是知道的越多越糊塗了，好似有很多的秘密。

　　“爹~”

　　衛胖墩兒也來了，手腕上還拴著一個紅布條，遠遠的瞧見衛雲旗就喊上了，周圍的嬸子們那是一陣的誇，說他聲音清亮，文氏笑的見眉不見眼，說她外孫可能會說話的早。

　　嬸子們又一誇衛胖墩兒更來勁兒了，一聲又一聲的喊，衛雲旗還朝他揮了手，激動的衛胖墩兒在他外婆身上使勁兒跳了兩下，文氏差點沒抱住，又笑的更歡了。

　　百福兒側首說了，“這麽大一場端公戲都不能阻擋你們父子表演父子情深嗎？
”

　　衛雲旗笑了起來，“你別吃味，都說孩子想開口喊誰，誰就命苦，不是什麽好事，既然不是好事那就我來好了，你隻管享福。
”

　　“好~~~”

　　又是一陣叫好聲響起，百福兒噗嗤一下笑了，“和這叫好聲還真是相得益彰。
”

　　場上已經到了最為精彩的時候，也是這支端公隊伍的拿手好戲，跳火鏈，火鏈在場上翻飛，端公門以獨門技法騰挪翻轉，周圍叫好聲不斷，百懷南一臉迷惑，“各路神仙還喜歡看這個？
”

　　百懷方說了，“你都看的起勁兒為什麽神仙不喜歡，神仙成仙之前也是人，喜歡熱鬧。
”

　　百福兒默默給他豎起了大拇指，覺得他好有慧根兒。

　　火鏈退下後司刀和銅鈴碰撞的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隨後越來越清晰，剛停下的端公門又動了，嘴裡嗚嗚的唱著什麽，百福兒告訴兄弟兩個，快要鳴金收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