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
”

　　司機沒有防備，被吓了好大的一跳，猛地一腳踩下了刹車。

　　拉開車門，緊繃着身子下了車，正好瞧見孟菲整個人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之後，“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慘嚎過後，手撐在地上，不停掙紮着想要起身。

　　“喂！
你……怎麼樣啊？
”

　　“咕噜”一聲，使勁兒吞咽了口吐沫之後，司機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往孟菲的跟前蹭了過去。

　　來到她身後，又下意識追問了一句，“喂！
你到底有沒有事啊？
給句痛快話！
”

　　然而話落，還在企圖掙紮着起身的孟菲徹底将他無視了，一點的反應都沒有。

　　隻是嘴裡翻來覆去，在不停小聲地嘀咕着什麼。

　　司機心生不解，又往前湊了兩步，想要聽個仔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

　　司機心生不解，不由地挑起了眼簾，深深地打量了她好幾眼。

　　下一刻，心頭一動。

　　瞧她的這幅樣子，莫不是個傻子吧？

　　想到這裡，司機眼中不懷好意的神色以極快的速度一閃而過。
緊接着，他擡頭四下打量了好幾眼。

　　此地過于偏僻，連一個鬼影都沒有。

　　既然是個傻子，此時不腳底抹油還更待何時？

　　拿定了主意之後，司機迅速一轉身，鑽進車裡，猛地一腳油門伴随着塵煙四起，直接揚長而去。

　　這時，經過了半天的努力之後，孟菲終于站起身來。

　　“大少奶奶，對不起，我這就去找你賠罪！
”

　　艱難地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孟菲“哇”的一聲，直接噴出了一口鮮血。

　　唇角直哆嗦，臉色慘白慘白的。
被車狠狠地撞了一下之後，此時的她右側的腹部疼的厲害。

　　甚至于一呼一吸間，都叫她痛不欲生。

　　可在強大意念的支撐下，孟菲咬緊牙關兒，居然邁動步伐，緩緩地朝八号公館的方向走去……

　　十分鐘後，八号公館裡。

　　孟菲拖着沉重步伐走了進去，卻發現氣氛壓抑，其他的傭人全都滿臉的愁容，垂頭喪氣的。

　　在瞧見她的時候，隻是匆匆一瞥便一點也不在意了。

　　察覺到這種異樣，孟菲全身緊繃，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提了起來，緊張地不行不行的了。

　　難道……難道大少奶奶她……

　　一想到這裡，孟菲喉嚨腥甜，氣血翻湧，鮮血都湧到了嘴裡，又被接連幾口，又硬生生地吞咽了回去。

　　緊接着，提起最後一口氣不停加快速度。

　　“站住！
”

　　誰知，她的腳剛邁進樓裡，便當頭迎來了一句暴喝。

　　孟菲腳步一滞，艱難地擡頭朝二樓望去。

　　隻見季嬸手撐着二樓的欄杆，居高臨下低着頭，一臉的痛恨與厭惡。

　　“季嬸……”

　　孟菲強忍着心頭上的痛楚，艱難地從齒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來，氣若遊絲，聲音極弱。

　　“你居然用這種惡毒的法子害了大少奶奶，然後又與那個男人私奔。
怎麼？
又舔着臉回來幹什麼？
”

　　季嬸低沉的聲音，好似淬上了一層淡淡的寒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孟菲肩膀抽搐不已，心中内疚得不行不行的了，真相大白過後，更是無比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愚蠢。

　　淚水滾落，不停地來回重複這三個字。

　　“蛇蠍心腸，歹毒的東西。
如今，你已經得手了，還裝出這幅可憐的模樣給誰看？
”

　　心中的恨意不減，季嬸又是一聲無情的暴喝。

　　與此同時，攜裹着濃濃的寒意，緩緩走下了樓梯。

　　“當時你爸死了，被殡儀館的人故意刁難，是大少奶奶出錢讓他得以入土為安。
後來眼看你無依無靠，又收留你在八号公館，勢你如姐妹，她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麼狠心，用水銀下毒來害她？
”

　　來到她近前，季嬸腳步站定之際，猛地一下擡起了手，無情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

　　攜雷霆之怒而來，自然是用了不小的力道。

　　“啊！
！
！
”

　　孟菲重心失控，“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番話，直接将她心中的内疚給推波到了空前鼎盛的地步，愧疚好似化作了洪水猛獸，将她吞噬殆盡，不停地啃噬着她每一根神經。

　　是呀，可以說季筱悠對她恩重如山，哪點對不起她？

　　如今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就會疼的厲害。

　　“對不起！
對不起！
”翻來覆去，來來回回地不停重複着這三個字。

　　“哼！
”

　　季嬸居高臨下，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

　　之前那點子長輩對晚輩的疼惜與憐憫，如今，已經徹底消失殆盡了，唯今剩下的，就隻有濃濃的憎恨。

　　嗤笑了一聲後，季嬸故意刺激她道：“突然狼狽地滾了回來，你那個野男人呢？
莫不是到了最後，你被欺騙，被愚弄，又被男人一腳揣開了吧？
”三k

　　眉角向上一揚，一臉的不屑。

　　“我……我……”

　　不堪再被提及，孟菲心頭一通，喉嚨腥甜，血氣上湧。

　　即将要吐出來的鮮血，卻被她強硬地一咬牙，又狠狠地吞咽了下去。

　　臉色慘白，匐在地上痛苦不堪。

　　“活該！
”季嬸冷冷地從齒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來。

　　“季嬸，求求你，讓我見大小姐最後一面吧？
”

　　眼前陣陣發黑，察覺到自己生機漸逝，孟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到了季嬸的腳邊，伸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褲腿。

　　低三下四，苦苦哀求。

　　“畜生，你居然還敢詛咒大少奶奶？
”

　　季嬸會錯了意，頓時怒火滔天。

　　暴喝過後，猛地一腳，直接将她掀翻。

　　重心失控之際，孟菲的身子像一片飄零枯黃的落葉，“噗通”一聲，重重地撞在了旁邊的櫃子上。

　　重擊之下，她再也支持不住，“噗嗤”一下，噴出一口殷虹的鮮血來、

　　頭暈目眩，臉色白的吓人，毫無半點的血色。

　　身體猛抽了兩下之後，緊接着，又接二連三吐了好幾口血，不僅染紅了她胸前的衣襟，更是染紅了潔白的地攤。

　　血腥的場面，觸目驚心。

　　“你……”

　　季嬸皺着眉頭，深深地打量了她好幾眼。

　　剛才她一進門，她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隻不過，季嬸心中被恨意填滿，哪裡會仔細觀察她身體舒不舒服。

　　現在看來，她好像病的很嚴重。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我……被……被豬油……被豬油蒙了心，被樊逸陽……那個壞人欺騙，做出……做出了傷害大少奶奶的事。
如今……我悔啊！
知道……知道錯了。
我……我馬上就要死了，想在臨死之前，親口……親口跟大少奶奶說一聲對不起！
”

　　氣喘籲籲，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并且，就這幾句話，孟菲又吐了幾口鮮血，臉色白的吓人。

　　“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

　　季嬸眼角一跳，凝重的表情裡浮現出了濃濃的不解。

　　“季……季嬸……我……我求求你，在我……在我臨死之前，你就讓我見大少奶奶最後……最後一面吧！
”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孟菲顫抖着嗓音，再度苦苦哀求。

　　而另一邊，季筱悠睡得很沉很沉，直到這時才起床。

　　昨晚那一出月下發瘋跳舞的戲碼，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
所以，才會睡得這樣沉。

　　推開門，緩緩走出了房間。

　　誰知剛下樓梯，一擡眼，便瞧見孟菲一臉的痛苦，狼狽的趴在地上。

　　“嗯？
”

　　季筱悠眉頭緊皺，心生不解。

　　按照她原本的設計，孟菲在得手之後，勢必會投奔樊逸陽，想與他雙宿雙栖，遠走天涯，這點無可厚非。

　　可樊逸陽呢，一旦得手又怎麼可能會再搭理她？

　　勢必會狠狠的羞辱她，将她踩在腳底下狠狠踐踏。
到那時，孟菲就會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可是，她怎麼會突然弄成這樣？

　　心懷疑惑，季筱悠緩緩走下了樓梯。

　　聽到腳步聲，孟菲艱難的扭頭，努力朝樓梯口的方向望了過去。

　　迷蒙的視線裡，但見季筱悠緩緩朝她走來。

　　隻是，她的臉冷若冰霜，那副拒人千裡之外，甚至夾雜着些許厭惡與憎恨的表情，是孟菲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

　　季筱悠有半分的言語，隻是眼角微挑冷，冷的打量着她。

　　“大……大少奶奶，是我……我對不起你。
被……被樊逸陽那個畜生……欺騙，才……才會對你下手。
下輩子……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一定會償還自己的過錯。
”

　　艱難的沖着季筱悠的方向伸出手，話落之際，孟菲卻是全身劇烈的顫抖不已，

　　生命，終于走到了最後一刻。

　　一聲悶哼之後，孟菲瞳孔猛縮，手重重地垂落了下去，摔在地上。

　　緊接着，頭一歪，瞪大了雙眼，卻是已經死不瞑目。

　　直到最後那一刻，她也沒有得到，季筱悠親口說出來的“原諒”二字。

　　殘缺的生命，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便隻剩下今生根本就無法彌補的憾恨。

　　“怎麼會這樣？
”

　　季筱悠來到近前停下了腳步，打量着孟菲瞳孔放大，死不瞑目的恐怖樣子，眉頭緊皺。

　　與此同時，轉頭朝季嬸示意了一眼。

　　季嬸見狀，趕忙上前，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下一刻，卻是手猛地一滞，忙不疊地起了身，凝重地望着季筱悠，輕輕地搖了搖頭。

　　“唉！
”

　　良久過後，季筱悠這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隻不過，這抹清淺的氣息裡，多少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惋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