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十分湊巧,本皇子隐匿行蹤的住所,與安樂鄉主毗鄰,因而有了交集,也幸得殷大夫居住在附近,為本皇子看診,這才讓本皇子脫離了險境。
”
“所以,蔔郎中所說的,殷大夫是前朝太醫,其徒弟乃前朝皇子,師徒二人有不軌之心更是無稽之談,殷大夫得知本皇子身份後仍舊悉心治療,挽救本皇子的性命,足以顯見其堂堂正正,并無二心。
”
“自然了,蔔郎中或許會說,殷大夫救本皇子是為了蠱惑本皇子,但本皇子實在想不出來,殷大夫蠱惑本皇子,能有何好處!
”
是啊,三皇子乃是當朝皇子,他所得到的東西,自然要比跟那些前朝餘孽在一起多的多,何必去趟這趟渾水?
蔔永瑞所說的那些,根本不符合邏輯,不過隻是笑話罷了!
細小的嗤笑聲響了起來,落在了蔔永瑞的耳中,讓蔔永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旁人有這樣的反應,便足以說明,蕭洛安和陸啟言的話深入人心,而他……
敗了。
敗的徹徹底底。
蔔永瑞神色蒼白,身形更是微微搖晃。
而蕭洛安冷哼了一聲,道,“父皇,蔔郎中居心不良,意圖動搖江山國本,兒臣以為,理應對蔔郎中重罰,且查清其背後主使,将那些包藏禍心之人一網打盡!
”
“所言不錯。
”皇上點了點頭,指了指賀淩峰,“此事交給你去辦,務必如同三皇子所說,徹查其幕後主使!
”
“是!
”賀淩峰領命。
已有人到大殿上頭來,将此時滿面蒼白,頭腦發懵的蔔永瑞給帶下去。
蔔永瑞不敢掙紮,隻聲嘶力竭地大喊,“皇上饒命,臣冤枉,臣是一心為皇上考慮,為江山社稷着想……”
這樣的話,回蕩在崇陽殿的上空,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所有聽到這些話的人,并不對蔔永瑞有任何憐憫或者同情,反而是冷笑了一聲。
為皇上考慮,為江山社稷着想?
呵……
真當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其中的關鍵?
這般要将陸啟言、蕭洛安一并都拖下水,且還是在大殿之上,衆目睽睽之下,讓皇帝都下不來台的行為,這分明就是下了死手。
魚死網破的那種。
其幕後主使,非溫、崔兩家莫屬。
而陸啟言乃是溫家義子之事,崔家若是早先便知曉,必定不會沉默不言,剩下的,便隻有溫家。
而若是細細梳理的話,這陸啟言大約還真有可能當初是溫家的義子,但中途割裂,溫家還在時,不敢大肆宣揚陸啟言的身份,避免為溫家惹來禍端。
而現在溫家全族幾近覆滅,再無翻身之可能,所以留下了這麼一個釘子,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夠将“吃裡扒外”的陸啟言一并拉下水。
隻是,用前朝皇子之事做文章,卻并非是一個明智之舉。
如陸啟言所說,當初皇上已是昭告天下,前朝皇族盡數覆滅,為的便是江山社稷穩固,此時突然冒出來一個所謂的前朝皇子,勢必會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動,生出許多事端。
且此時憑空來了一個前朝皇子,皇上若是不留,便顯得心量狹窄,心思過于歹毒,連當初不谙世事的幼子也不肯留,過于趕盡殺絕。
可若是留,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尤其還是身份這般特殊一個人,這留下的不是一條性命,而是一個随時可能會爆炸的火藥。
因此,無論這蔔永瑞口中所謂的毛三裡究竟是不是前朝皇子,都隻能不是。
蔔永瑞蠱惑人心,意圖煽動動亂的罪名,最終都會徹底坐實。
這溫家,還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聰明,低估了皇家的智慧呢,更小瞧了陸啟言那張巧言善辯的嘴啊……
所有人心中唏噓,同時對于皇帝的謀略又多了幾分的欽佩和畏懼。
為人臣,忠心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不要耍太多的小聰明,永遠不要覺得自己能瞞得過上面的眼睛。
上面能在你之上,永遠都是有過人之處的。
而且還是看不到接觸不到的過人之處。
謹小慎微,永遠都沒有錯。
崇陽殿上所有人的腦袋都比先前更加垂了一垂,恭候皇上接下來的吩咐。
而皇上在思慮片刻之後,重新張了口,“定遠侯無辜被人污蔑,實屬無妄之災,且定遠侯這段時日與金衛國李君誠談判之事上十分辛苦,朕皆是看在眼中的。
”
“着賞賜鈞窯花鳥抱月瓶一對,玉如意一對,以示對定遠侯的撫慰與嘉獎!
”
“臣多謝皇上恩典。
”陸啟言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謝。
“皇上英明!
”
殿上其餘衆人皆是跪拜行禮。
早朝最終在所有人對陸啟言的吹噓和誇贊中結束,但散朝之後,往宮外走時,陸啟言仍舊遇到了攀談和恭維之人。
自陸啟言被封定遠侯之後,這種事情便十分常見,陸啟言習以為常,寒暄客套應對,并不多言交心。
待周圍的人走的差不多後,陸啟言找尋到了賀淩峰。
“賀大人。
”
“定遠侯。
”賀淩峰拱手寒暄,眉梢微揚,“定遠侯這是有事來找我?
”
“不錯。
”陸啟言笑道,“的确是有事相求。
”
“定遠侯言重了,這求字我可萬萬擔不得。
”賀淩峰笑了起來,“不過也請定遠侯放心,皇上已是認定蔔永瑞居心叵測,無辜之人自然不會受任何牽連,待我着人找尋到殷大夫師徒被蔔永瑞關在何處,一定派人告知定遠侯。
”
與聰明人說話,永遠都是十分輕松之事。
陸啟言嘴角笑意更濃,“有勞賀大人,殷大夫曾救助三皇子,更對我幫助頗多,素日頭疼腦熱也多虧了殷大夫才得以保全平安,殷大夫此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又是在京城,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
“這是自然,情誼乃是互相之事,若是一味接受旁人幫扶,關鍵時刻卻不對旁人施以援手,反而不是君子所為。
”賀淩峰道,“陸大人初心不改,為人義氣,令人佩服。
”
“賀大人謬贊了。
”
“定遠侯客氣。
”賀淩峰再次表态,“此事交于我即可,定遠侯放心。
”
“有勞。
”陸啟言道謝。
“客氣。
”賀淩峰拱手,與陸啟言互相告辭。
群臣散去,崇陽殿中,隻剩下了皇上和蕭洛安兩個人。
皇上喝了一盞丁大海送上來的菊花茶,看向蕭洛安,“安兒以為,這蔔永瑞的主子是誰?
”
蕭洛安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溫家。
”
“嗯。
”皇上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你倒是看得十分透徹,那你也說說看,賀淩峰這裡,下一步該如何做?
”
“溫家現如今所剩人口不多,但這時光素來都是白駒過隙一般,人也會很快長大……”蕭洛安點到為止,改口道,“溫家心懷不軌,理應重罰。
”
“那便交給賀淩峰去辦吧,你親自去跟他說,事情要做的漂亮一些。
”皇上叮囑。
要将溫家趕盡殺絕,面上的證據要完整。
蔔永瑞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是,父皇放心。
”蕭洛安滿口應下。
陸啟言回到家中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惦記着陸啟言晨起去上朝時不過吃了一碗糖水荷包蛋,夏明月早已準備好了一大盤的炒面。
炒面用的是拉面,和面時夏明月放了一些堿水進去,面條筋道且圓潤,先在水中煮熟之後,再和綠豆芽、炒雞蛋、青菜葉等一并翻炒即可。
夏明月切了一根過年前做的五香肉腸進去,越發顯得這盤炒面噴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炒面的旁邊,放着一碗清淡可口的面湯,沒有放任何的調味料,隻有面粉的清香氣息。
狼吞虎咽地吃上一大盤的炒面,再來上這麼一碗面湯,可以說是舒坦至極。
陸啟言覺得渾身上下,尤其是胃中熨帖十足,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對夏明月笑道,“果然還是娘子最了解我。
”
知道他喜歡吃面條,便變着法兒地給他做面條吃。
而且還是在他下了早朝,與那蔔永瑞一場激烈辯争,消耗了極大氣力和精力之後。
這一盤分量極大,滋味美妙的炒面和面湯組合,簡直是人間享受。
夏明月笑了一笑,“方才銀巧說你下早朝後帶回來了一對瓷瓶和玉如意,她已收到了庫房之中。
”
“這是皇上今日的賞賜?
這好端端的,皇上怎麼突然想起來賞賜這些東西了?
”
“這也算的上是事出有因……”
陸啟言将碗中的面湯完全喝了個幹淨,将早朝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娓娓道來,給夏明月說了個清清楚楚。
“我已經與賀大人打了招呼,待找尋到殷大夫和毛三裡之後,即可派人告知我們。
”
“蔔永瑞一心想着扳倒我,順便給三皇子抹黑,殷大夫和毛三裡對于他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人證,想來此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
“賀大人做事穩妥,想來很快便能有了結果,娘子放心就好。
”
“這就好。
”原本聽聞殷陵遊和毛三裡落入蔔永瑞之手,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的夏明月此時吐出一口氣來,心也重新放回到了肚子裡頭去,“那我吩咐銀巧收拾一處院子出來。
”
待有了殷陵遊和毛三裡的消息之後,必定是要将他們接過來居住的。
而且兩個人落入蔔永瑞之手,肯定吃了不少的苦頭,需得好好休養上一段時日。
“好,娘子看着安排即可。
”陸啟言點頭,又問,“雲集回來過沒有?
”
“從晨起出門說要去驿館,便沒再回來。
”夏明月擡眼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這個時辰了,大約晌午飯在驿館用,不回來了。
”
“嗯。
”陸啟言點頭。
和談進入白熱化階段,李君誠和整個金衛國使團都有些心浮氣躁,甚至連素日溫文爾雅的李君誠,這兩日焦躁地在驿館有些待不下去。
安雲集在驿館待着,一為安撫,二為震懾。
“我也去驿館看一看吧。
”陸啟言道。
“好。
”夏明月起身,與陸啟言一并進了裡屋,為其新換了一身衣裳。
陸啟言着官服時,氣勢十足,不怒而威,令人單單是看上一眼,便心生懼意。
此時換上一身常服,儒雅斯文,溫潤如玉,令人挪不開眼睛,尤其是其寬肩窄腰的身形,更是令人愛不釋手。
夏明月為陸啟言系腰帶時有些磨蹭。
小手在腰間不斷擺弄,有些像調皮的小貓撓抓一般,讓陸啟言有些難受,幹脆伸手捉住,在嘴邊親了一親。
之後覺得有些不過瘾,幹脆又親了親柔嫩的臉頰和櫻桃小口,直親的懷中的人臉都漲得通紅時,才稍微松開了臂膀,給她些許呼吸的空間。
夏明月大口貪婪地呼吸着空氣,隻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纖纖玉手攥成的拳頭,在陸啟言的胸口捶打了一下。
陸啟言嘿嘿笑了笑,“娘子越發調皮了。
”
說話間,已是又湊了過來,甚至伸手去拉扯了幔帳上挂着的銅鈎。
夏明月雙手推住了陸啟言,“你不是還要去驿館,時候不早了,莫要耽誤你的正事,我待會兒還想去一趟賀家,看一看賀老夫人。
”
賀老夫人近些時日一直在京城,自元宵節後,夏明月還不曾登門看望。
今日晨起做上了一些香酥可口的奶香餅幹條和蛋卷,正打算要給賀老夫人送去。
陸啟言見狀,便又親了親夏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了起來,“既然娘子發話,為夫自然從命。
”
兩個人又膩了好一會兒後才分開。
陸啟言前往驿館,夏明月則是打包好吃食,由銀巧和莊翠一并陪着,前往賀家宅院。
待到了賀家宅院時,門房見是夏明月前來,急忙熱絡迎接,知曉夏明月是來給賀老夫人送吃食時,頓時喜上眉梢,“安甯鄉主來的正好,老夫人方才還念叨安甯鄉主,可巧您就來了。
”
“安甯鄉主随小的來。
”底下人急忙引着夏明月前往賀老夫人的院落。
夏明月跟着一并往裡走。
隻是這越往裡頭走,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底下人步履匆匆,悶頭走路,仿佛迫不及待要将夏明月急忙帶了過去,一刻都不肯停歇。
這走路速度快到,連此時每日進行鍛煉,不停強身健體的夏明月都覺得有些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