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洲大,後方緊挨着的就是崇州和南陵城,一旦崇州的南啟要是也跟彭家沆瀣一氣,那麼甯江就很危險。
“如果打起來了,四叔不能看着不管。
作為後方,肯定是要支援一二的。
可是一旦彭家有了壞心,四叔不好招架。
”甯芝看着地圖:“可是也沒辦法,要是打的話,總不能不管。
”
“屬下有個建議……”另一個幕僚公孫康道:“其實左洲一直夾在那,對于大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來說是沒有好處的。
”
甯則禮輕輕摩挲着茶杯沒開口。
甯芝想了想道:“公孫先生說的是有理,可……甯家已經烈火烹油了。
如果連彭家的兵權也接手的話……”
到時候甯家就算是說不反,都沒有人信了。
“此計不通。
”馮路平輕聲:“且不說甯家以後如何。
彭家不好對付是一方面。
如果一旦甯家有吞并彭家的意思,那麼就是逼着彭家成了徹底的保皇黨。
正好他彭家有閨女是二殿下未進門的側妃,這一來是将彭家退進了皇家。
對甯家毫無益處。
”
那時候,彭家為自保完全臣服皇家,皇家看甯家豈不是更不順眼了?
“芝芝有什麼想法?
”甯則禮看甯芝。
“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甯芝一笑,也不怕露怯:“說的不對的話,你們當我沒有說。
”
甯則禮笑:“說罷。
”
“甯家不能吞并彭家,但是如果是皇家親自吞并呢?
兵權在誰手裡都不如在自己手裡。
就如今來說,忠心太子或說是忠心二殿下的,隻有在蒼梧洲的李承錦部,可李承錦那裡也不過是十來萬兵馬。
其餘忠于皇家的兵馬太零散。
如果叫二殿下親自收了左洲呢?
将彭家的兵馬送進二殿下手中呢?
”
“隻是如此……對甯家不利。
”公孫康輕輕皺眉。
他作為幕僚自認能知道主公的心思,可是主公想不想反,他還真是看不透。
“二殿下想要的是收複河山。
而不是兵權到手就打壓甯家。
”甯芝又道。
“九姑娘說的是,可是……若有一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當如何?
”公孫康又問。
“若有那一日,是甯家無能。
可是如今山河破碎,甯家就與皇家對立了,離亡國還有多久呢?
”甯芝輕輕歎氣。
“我甯家子孫流血流汗,甯家軍多少冤魂,對塔族人也罷,如果有朝一日對上自己人,他們如何能瞑目呢?
”甯芝看公孫康:“公孫大人有大才,隻是我知道,祖父,甯家沒有反心。
這一份兒反心若是有,該是我甯芝有。
”
她的話,擲地有聲。
叫書房中四個男人盡數愣住。
許久,甯蘊沙啞着嗓子道:“有朝一日,你要是真有反心了……我做你麾下大将。
”
甯則禮忽然大笑出聲,許久輕輕拍桌子:“兩個小畜生,胡言亂語的。
”他是笑罵,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能不能起戰事,還要看後續。
如果起,我們就将左洲送給皇家!
”
甯則禮起身:“想要鳥盡弓藏,也看他裴家是不是有這個本事!
我甯家是不反,但要是刀架在脖子上,甯家可不會等死!
”
“是!
”兩個幕僚齊齊拱手,也徹底明白了公爺的意思。
臨走,公孫康深深作揖:“九姑娘胸襟不輸須眉,胸中自有大義,公孫拜服!
”
那一番話,叫他汗顔。
一個小小女子心中都裝着家國天下,他如何能隻顧着私利?
甯芝笑着扶起他:“多謝你們打小教我。
”
送走兩個幕僚,甯則禮也輕輕拍甯芝的肩膀:“長大了。
想做什麼就去做。
”
甯則禮自然不覺得甯芝能有逐鹿天下的心,但是他養大的孩子,有野心又如何呢?
倒是甯蘊,與甯芝走在院子裡的時候,忽然頓住腳:“我素來知道你有野心。
”
“如何?
”甯芝看他。
“不如何,我就是與你說,我說的不是玩笑話。
”甯蘊深深看她:“不管你走到哪一步,我都支持你。
”
甯芝長歎一聲忽然抱住他:“我今日,被感動了兩次。
”
甯蘊臉紅,雖然是姑侄,這抱着也實在尴尬,掙脫開:“說就說,怎麼動手了!
”
甯芝失笑:“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了。
好好習武。
過幾年,你也一定會上戰場的。
”
甯蘊點頭:“我知道。
”
甯芝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夕陽漸漸沉沒。
她伸出手,夕陽餘晖中看着那一輪紅。
纖細白皙的手指也像是染上了那紅,變得不一樣起來。
甯芝想,她并沒想過一定會走哪一步,能走到哪一步都是盡力。
她想要揭開當年爹爹娘親出事的真相。
想要報仇,想要殺死那個北方王座上的塔族人。
這些事,哪一件都不容易做到。
可是一旦做到了呢?
那麼以後她又要什麼呢?
或許裴珩願意的話,她也可以相夫教子。
或許,她有更深的野心。
誰知道呢?
可是這些事,都不能急,也不是能急得來的。
眼下,山河破碎,如果戰事再起,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收回手想,便是女子,她也不能隻是坐着。
要是戰事再起,她就也去前線好了。
能做什麼就做什麼!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她生與大晉,長與大晉,抛開前世記憶,她就是大晉人。
國之将亡,女子也一樣要與國同生死!
“姑娘。
”白芷輕聲叫。
“嗯。
”甯芝起身:“白芷啊,我才發現,比起報仇,我還是希望大晉能一統。
”
“姑娘是個善良的人。
”白芷輕輕道。
“你不知道,我小時候見過太多北方來的人……他們真的很慘。
”甯芝閉眼,又睜眼:“我不是聖人,可仍舊是看不過去。
”
“姑娘,你以後一定能救她們的。
”白芷一笑:“奴婢信姑娘的!
”
甯芝勾唇,沒有再回答。
夕陽徹底沉默,甯芝的心也定下來。
今日夕陽落,可明日還會升起。
日夜輪換,不就是如此?
她相信大晉氣數未盡。
何況,就算是氣數已盡,北方那些人也不該受苦受難。
“你說得對!
”甯芝牽着她的手,進了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