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被說中了心事,卻也沒有露出來,隻是低頭:“孫兒該死,孫兒怕死……”
“你回府閉門自省吧。
沒有朕傳召,就不必出來了。
”建文帝說完,還想聽甯芝說話,不過後者沒有開口。
其實裴霖也在等,他也着實沒有想到一貫被他小看了的甯芝,真的有那種魄力。
可是甯芝始終不曾開口,甚至垂眸,像是沒聽到。
終于,裴霖磕頭告退去了。
他走後,甯芝才道:“此女既然是太子殿下放在别院裡的,又是二殿下帶回臨京城的。
不管是什麼身份,臣女以為,還送回去吧。
想來以後,她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
曲小碗忙道:“草民知錯了,再不敢了。
”
“那就聽你的吧。
”建文帝雖然糊塗,卻也明白,這個被他兩個兒子護持的女人,大約是他的某一個孫女了。
曲小碗與甯芝一起出了聖安殿,曲小碗當即就跪下了:“九姑娘恕罪,我以後真的不敢了。
”
甯芝看着她許久,然後扶着她起身:“隻有這一次。
”
“是,我記住了,真的記住了。
”曲小碗是在底層掙紮求生過的人。
她對與危險的感知遠比一般人要深刻。
她剛才反水,是真的知道,裴霖隻怕是成不了事的。
而在甯芝這裡,她能感受到危險罷了。
甯芝不再看她,終于是丢下她回了甯家。
甯菘兩口子已經等待了許久了。
甯芝進門,笑了笑:“不管什麼事,都等我睡一會吧。
我已經兩日沒合眼了,實在是撐不住了。
今日除夕……我隻能睡過去了。
”
甯菘一肚子話,卻看着她青白的臉都消了音。
點點頭,叫張氏送她回去睡覺。
被灌了一碗粥,甯芝躺下就睡着了。
累到了極緻的時候,根本什麼都想不到。
哪怕知道還有很多事沒做,也一樣是撐不住了。
這叫甯芝感到無比心痛的建文六十一年。
也是叫甯芝大放異彩的這一年的最後一夜,甯芝是睡過去的。
再睜眼,就已經是建文六十二年了。
換上衣裳,用了早膳,就趕去了太子府上。
而此時,除了給裴霖安排的事情還沒做完,其餘的都已經做完了。
殿中省這麼多年一直都預備着呢,不管是為了年事已高的陛下,還是随時病故的太子。
而入秋之後,為太子的所有東西都暗中預備好了。
這些事,其實是裴霖都插不上手的。
早就叫裴珩的人掌控着。
此時,太子府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甯芝上香之後,與太子妃招呼過,就與衛淩說話。
“二殿下是走不開的。
我有件事,要與你商議。
”甯芝道。
衛淩點頭。
還沒開口,就見一身孝衣的甯鸾來了。
“太子殿下臨終,曾留下遺言,百年之後,希望與金氏合葬。
希望葬回盛京城。
”說罷,她就又去跪靈了。
“巧了,我要說的,也是這件事。
”甯芝看衛淩:“太子眼下,就不下葬了。
等過了四十九日,就選一處地方停靈吧。
直到将來葬回盛京城。
”
衛淩一時沒有說話,按說他再是尊貴,也不過是個侍衛,這些事……輪不到他說。
隻是他跟着太子十幾年,是太子最信任的……
“這件事……是否要陛下和二殿下同意?
”衛淩問。
“你想他們會不同意麼?
不光是太子殿下,就是以後陛下……也是一樣。
都是要回去的。
他們心中都有執念。
”甯芝輕輕道。
衛淩深吸一口氣,點了頭:“多謝姑娘想的周到。
”
“也是我的親人,我不會不想。
”甯芝說完便走開了。
衛淩看她背影許久,終究又去跪着。
他想,殿下可以瞑目了,不管怎麼樣,總有一日,還能重回盛京城的。
韓家。
韓佩齊一直等着消息,得知裴霖被關在府中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我素來笑他小看了甯芝。
如今方知道。
我也小看了那人。
”韓佩齊笑了笑,露出一種叫人不解的笑意:“真是太小看了。
”
“公子,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金銘有點緊張。
“急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韓佩齊笑了笑。
“可是……皇孫他……”金銘想,皇孫不會供出您?
“他不敢。
要是出賣了我,還有誰跟着他呢?
至于梁楚晗,他也不知道什麼啊。
不過是與他們一起進宮罷了。
”最擔心的是裘海,不過裘海不是已經死了麼?
“是。
”金銘放心下來:“隻是這皇孫,是廢了吧?
”
“不不不,還是有用的。
隻是……不能再留下了。
”韓佩齊笑了笑:“計劃一下吧,救救他。
”
“是,不過……救出來以後送去利州?
”金銘疑惑:“那您?
”
“我還是留下。
”韓佩齊淡淡的:“我要走,随時可以走。
”
金銘點頭,就出去叫人安排去了。
殊不知,甯芝就等着裴霖被救走呢。
不逃,就有無事的一日,但是一旦逃走……
他就真是罪人,永遠都洗不清除了。
初三夜裡,甯芝接到了裴珩的信。
裴珩直言自己無法回京,沒有提及一句甯芝做的事,隻是感謝她。
甯芝看完,輕歎一口氣:“他一定難過死了。
”
她去歲失去爺爺,如今也不是不理解裴珩。
他們都一樣,見不了親人最後一面。
“殿下會好的。
”流雲安慰的幹巴巴的。
甯芝嗯了一聲,寫回信。
先事無巨細的将這些天的事都說了一遍,然後道:‘臨京已經在我之手,你若信我,先有我掌控。
等你回京在做安排。
太子已去,定不希望你有何不适。
戰場危險,還請你為自己,為我以及太子保重自身。
裴霖仍舊在臨京,我親手為你料理。
玄衣衛指揮使一職不适合再用梁楚晗,人選待定,等你回音。
趙瑞仍舊忠心于你,隻是步兵營受創,倒也是好事。
衛淩處,有太子留給你的書信或者遺言,等四十九日滿,衛淩當親赴左洲。
陛下身子尚可,裴霖事了,我便回左洲,屆時你若有何不解,我都與你一一說清楚。
此時請記得我念着你。
你我雖然未曾大婚,我卻希望你已當我是你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