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淵在五月初一的這一天夜裡,安靜的過世了。
他之前,已經将自己這一生積攢下來的所有書冊都留給了甯蘊。
又把家中積年留下來的财富分成了四份。
一份給了甯蘊,一份給了甯菘,當然了,給甯菘的最多。
還有一份給了甯芝,全是來錢很多的鋪子之類的。
還有一部分,是最少的一部分,多數是金銀首飾之類的東西,都留給了甯菱。
不是偏心,而是各有安排。
甯蘊其實财富得的最少,因為他還有别的财産,又有了大将軍的官職,以後是不愁的。
甯菘以後是走文官路子,所以他得的多,卻也不是叫他就這麼舒服去。
而是要照顧侄子侄女們。
以及出嫁的妹妹。
甯芝得了不少,卻也不是給她揮霍的,而是叫她養着孤隴鎮兵馬的。
給甯菱的少,卻也不是不疼愛她,而是比起旁人來,她需要的少,且暫時還不會交給她,因為甯淵也不信任梁楚晗。
再有就是甯蘊已經得了新的将軍府,甯淵就留下遺囑,叫他們将原來的将軍府全部拆了。
不許留下一磚一瓦。
最後,就是再三告誡甯菘甯蘊,要報國恨,家仇。
一早上,伺候的人進去的時候,甯淵自己已經換好了衣裳,人已經徹底涼了。
近身的人吓壞了,忙叫了人來。
甯芝等人趕到的時候,其實都不覺得意外。
這些日子,甯淵本就是再扛着罷了。
甯菘,甯荨,甯芝,甯蘊,都跪着給甯淵磕頭,送他這最後一程。
不管怎麼說,甯淵走的有尊嚴。
甯蘊上前拉着甯淵冰冷的手什麼都沒說。
隻是心裡想,祖父您安心去吧,孫兒不會辜負您的。
這一家子,孫兒都擔起來,也擔得住。
因為甯淵要求拆了過去的将軍府,就無法在府中出殡了。
甯家人都明白,這是甯淵不想叫他們以後觸景傷情。
将軍府的事情發生的太過于慘烈了。
他不想記得,也不想叫甯家人記得。
“三叔,七叔,姑姑,我想叫祖父就在軍中發喪。
祖父戎馬一生,擔得起。
”甯蘊起身道。
甯菘皺眉,沒有率先說話,這未免太過了,畢竟二殿下還在呢。
甯荨卻點頭:“理應如此。
”
“大伯會願意的,大伯的死,是因為塔族人的暗害,既然塔族人暗害了甯老将軍,就該付出代價。
不僅軍中發送,還該叫三軍挂白。
大伯擔得起。
”
“好,聽姑姑的。
”甯蘊笑了笑。
太不合時宜了。
這種時候,怎麼可以笑呢?
可是甯芝看着甯蘊這個笑,卻也跟着笑了笑,然後上前忽然抱住他:“蘊兒長大了,蘊兒什麼都擔得起,姑姑永遠信你。
”
甯蘊低頭看着抱着他的親人,又苦笑了一聲,然後說了一句叫甯芝很多年都不能忘懷的話:“姑姑,請你要記得,以後都當我還是蘊兒好不好?
”
甯芝手一緊,然後點頭:“當然,你永遠都是蘊兒。
是我最親最可愛的像是哥哥一樣的侄兒。
乖。
”
伸手,摸摸他的頭發:“蘊兒是最厲害,最堅強的。
”
甯蘊也抱了抱她:“你在真好。
”
甯荨上前拍拍甯蘊:“按照你想的去做,有七叔在。
”
甯蘊深吸一口氣:“好,今日起,我定把報仇放在首位。
聽祖父的,不光是家仇,還有國恨。
”
裴珩來的晚一步,他聽了消息之後,總以為會看見一個又崩潰了的甯芝。
畢竟這些時候她受的打擊太大了。
可是事實證明他錯了。
甯芝也好,甯家其他人也罷,卻都比他想的精神好些。
悲傷是肯定的,但是他們不僅沒有崩潰,甚至多了些倔強堅強的意味。
甚至,甯蘊以渭北大将軍的身份提出叫甯淵軍中發喪的時候,口吻都是不容置喙的。
是啊,甯淵一生戎馬,戰功無數,自然當得起這樣的方式走。
裴珩沒有理由,也不忍心拒絕。
裴珩隻是覺得,甯蘊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成長了。
再也不是那個小孩子了。
甯淵的過世,帶走了他最後一絲稚嫩。
甯芝作為親侄女,卻是用的女兒的禮儀。
這也不算什麼奇怪的。
不管是對于甯淵來說還是對于甯芝來說,都不算什麼奇怪的。
甯菱畢竟沒有趕來,所以不僅是甯芝,還有同樣嫁在了渭北的六姑娘甯茵也來了。
她本是甯浩的女兒,也是甯荨的親姐姐。
甯淵的後世不同與宋氏,軍中雖然可能禮儀與旁的不同,但是聲勢浩大。
軍中從将軍起,甯蘊盔甲外頭套一層白,下面其他将軍也是一樣。
小兵們沒有白衣穿,就在頭上綁着白布帶子。
甚至長槍之類的武器上都挂着白布條子。
從上到下,都是悲怆的。
甯菘等人跪靈夠了七日,而甯蘊和甯荨一直都在戰場上。
也因為甯淵的過世,将士們挂着白,反倒是像瘋了一般。
人人都知道甯老将軍病重,也知道之前殷琪是因為與塔族人勾搭才會導緻甯家險些被滅門。
何況,甯家出嫁的女兒都被屠殺了滿門,這是什麼畜生行徑?
甚至有人懷疑,這殷琪本身就是塔族人的人吧?
不然怎麼會這麼狠辣不是個東西呢?
所以甯淵出殡這一日,全軍缟素,大喊三聲送甯将軍英靈。
然後,護送甯淵的棺木去了渭北的甯家墓地。
而與此同時,戰場上,甯蘊騎在戰馬上大聲道:“今日塔族人欲要滅我甯氏,來日,塔族人就想滅了你們全部。
塔族人與我大晉交戰幾十年,血債累累。
今日我甯蘊對天起誓,此生不滅塔族王庭,甯蘊來世托生豬狗!
”
“衆将士聽令!
甯家軍誓死守護渭北,誓死守護大晉!
為我大晉百姓安康,殺!
”
“殺!
”
“殺了塔族人!
”
“殺!
為将軍報仇!
為我大晉雪恥!
”
将士們嗷嗷叫着,沖殺上去。
甯蘊以及幾個将軍們策馬走在前面,每個人都帶着刺骨的殺氣。
是,一場戰事,不可能将塔族人打死,可是他們就是從這樣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中漸漸獲取力量。
活下去,打敗敵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