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芝的人動作很快，收拾起來很利索。
等裴珩上門的時候，甯芝與甯蘊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要走。
裴珩沒想到甯芝也要走，一時意外：“你也去？”
“殿下來了？我本是叫人去傳話的，想來是與殿下錯過了。”甯芝給裴珩見禮：“甯蘊還小，我不放心。”
裴珩想說，甯蘊比你大一歲，你不放心什麼？
可是又想，畢竟甯芝是甯蘊的姑姑。
“你這一去……年後何事回來？”裴珩問。
“我争取二月二趕回來吧。我去了那邊，也能打聽些事情。殿下放心吧。”甯芝道。
裴珩是萬萬沒想到她要去，所以沒有準備，這會子見她着急便也沒說什麼，就放行了。
是不太舍得自己的小未婚妻，可是她家裡出事，她不管也不對。
甯蘊這會子神不守舍，也是簡單的與裴珩見禮，就上馬了。
很快，甯家的車馬就出發，不過半日，就離京遠了。
京城中很多人并不知道甯家有人出京了，也不知道甯家出事。
等消息傳開的時候，已經是次日裡了。
彼時，甯芝和甯蘊在歇腳，也是裴珩的八個侍衛趕上來的時候。
甯芝沒有什麼意外的，近處裴珩都派人，遠處裴珩更是不會放心了。
她的未婚夫好意，她領了就是了。
好在來的人都是聰明的，沒有試圖壓着飛刃的意思，所以她樂得不管。
越是北上，越是幹燥寒冷。
隻有三日的時間，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趕到的，所以等他們一行人終于到了渭北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二了。
這一路，就聽着到處都是爆竹聲，這是甯芝甯蘊第一次在外過年。
渭北沒有太守，甯淵一肩擔兩職。所以渭北的最大長官家裡出事了，整個渭北城都有些低迷。
一路走來，也就是下面的縣鄉村過年氣氛濃重熱鬧。渭北城裡，雖然百姓也歡喜過年。但是畢竟挂紅的少。
甯芝第一次來，不過甯蘊不是第一次。
帶着人很快就進城去了。
自然有甯家的家奴來接，一照面，甯蘊就被那家奴身上的白衣刺了一下。
那是戴孝，主子死了，自然做奴才的要戴孝……
一行人趕到将軍府，就見門口白幡招展，看着格外的凄涼。
甯蘊一雙眼就紅了，顧不得其他，就在家奴帶領下進了裡頭。
甯芝也跟着。
一進去，就見四處都是挂白，來來往往的奴才奴婢們都是一身白，形容個格外的憔悴。
甯芝甯蘊到了前院裡，是甯菘來接：“芝芝也來了？”
見了甯芝，他有點意外。
“三叔……”甯蘊有點急：“我父親呢？”
他其實想問，是真的麼？可是又問不出。
“在松鶴廳停着，就等你了。先去見過你祖父吧。”甯菘紅着眼。
甯菘是庶出的，但是他打小和二哥關系極好，又加上長房就這麼兩個兒子，女兒倒是有三個，所以也沒什麼好争鬥的。如今長兄沒了，他恍然的很。
書房裡，甯淵見了甯芝和甯蘊，擺手叫起來：“芝芝怎麼也來了。這麼遠的路程。”
“大伯，您還好麼？”甯芝其實對這位大伯不是很熟悉。
自打被接回了臨京城，總共也就見過兩次面。總共相處不過幾個月時間。
可是甯家的親人們都很團結，雖然不常見，但是她卻從耳濡目染中也覺得親人們都很親近。
“尚可，你們一路勞累了，蘊兒你去見你父親吧。芝芝去歇着，你大伯母病了，你二嫂子……老三，叫你媳婦照看芝芝。”甯淵道。
“大伯父，不必如此。我不累，我也該去看看二哥。”甯芝忙道。
她是不放心甯蘊一個人上路，又不是來做客的。
甯淵點頭。
出了外頭，甯菘才道：“父親是病的起不來了，又不肯說。故而一直坐着。”
甯芝點頭，她其實看出來了。
甯蘊一概聽不進去，隻管往松鶴廳去。
過去就聽見了哭聲，是甯蘊的母親盧氏。嘤嘤嗚嗚，好不傷心。
見了長子，撲過來抱着甯蘊就大哭起來。
甯芝也不由抹淚，跪下來，給那黑漆漆的棺材裡的二哥上香燒紙。
事實上，也不過是見過幾次而已。
年齡差得多，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這位堂哥回京看甯蘊的時候，預備的所有禮物都是她一份，甯蘊一份。
也許是憐惜她沒有爹娘，給她的總是比甯蘊的更好。
有一回，他回京去帶她和甯蘊上街，還給她買了糖葫蘆。
雖然，甯芝并不愛吃，可猶記得堂哥牽着她的手很暖，雖然很多繭子，但是叫她記得深刻。
甯芝的眼淚就這麼落下來，人和人真奇怪。
就算是沒見過幾次，可你知道那棺材裡是你的親人，你總是傷心的。
盧氏哭暈了過去，甯蘊叫人扶着她去歇着，才跪着給甯葦磕頭。
許久，他才起身，要看看父親的臉。
“還是别看了……”甯菘攔着。
甯蘊不聽：“不管什麼樣子……我都要看看的。”
甯蘊沙啞着嗓子。
“二哥他……是被狼咬死的。”甯菘又道：“你……不看也罷。”
“為什麼會這樣？”甯芝忍不住問：“二哥不是小卒子，他是将軍，手下有人，怎麼會這樣？”
“先看過再說吧，小姑姑不要看了。我自己看看就好了。”甯蘊開口，帶着一種叫甯芝陌生的鎮定。
甯芝歎氣，她不介意看的。可是不忍叫甯蘊為難，最終點頭。
見攔不住，甯菘也不攔着了。倒是也覺得這個侄子很好。這時候能鎮定，就是好事。
棺木中的甯葦殘缺不全。
除了一張臉意外的沒有傷痕之外，左臂沒了，左腿沒了，穿着衣裳，甯蘊不知道他的内髒以及身體還是不是健全的。
他右手詭異的折斷，大約之後右腿還是完好的。
盔甲穿在他身上，都顯得很奇怪。
甯蘊看了許久，伸手摸着自己的父親那冰冷的臉頰：“父親，兒子不孝，兒子來晚了。”
說着，就順着棺材跪下來，将臉貼在冰冷的棺木上。
甯芝和甯菘對視一眼，雙雙離開。叫甯蘊與甯葦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