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呢?
”甯芝在裴珩脖子裡蹭了幾下:“我們不會輸的。
”
“要是輸了呢?
”裴珩摸着她嫩滑的臉:“要是我死了呢?
”
“我覺得不會輸,你也不會死。
不過要是輸了,要是你死了,我會為你報仇。
也一輩子不嫁人,能做多少就替你做多少。
如果大晉也保不住了,我也會想辦法替你報仇。
”甯芝輕聲說着。
要是好好在一起,有朝一日裴珩變心了,她肯定不糾纏。
但是要是如今裴珩戰死了……
她大約真的沒有心情再去找一個人過了。
所以,她說的是實話。
“所以,為了我,你也好好活着。
一輩子太長了,我一個人過會很難很苦的。
”甯芝看着裴珩的眼睛,認真說着。
裴珩覺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酸疼又悸動。
“傻姑娘!
我哪裡好!
”說着,他猛然吻住了甯芝的嘴唇。
許久,甯芝終于被放開的時候,覺得自己嘴唇都腫了。
聲音沙啞的與他道:“不是你哪裡好,隻是我喜歡你。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說給你聽吧。
‘有的人說不上哪裡好,就是誰也替代不了。
’這就是對你的感覺了。
所以,隻是西桦城而已,你怎麼可以死?
也不可以想會不會死。
咱們要做的事很多,要替我父親報仇,要拿回盛京城。
要重回皇宮。
還要将塔族人徹底趕出大晉,甚至趕回他們原本的老家。
最後,還要送太子殿下回盛京城安葬。
我也一樣要送爺爺奶奶和大伯家裡的人回盛京。
”
“好。
”裴珩心裡被她的柔情塞滿,再不說什麼萬一了。
兩個人抱了很久很久,終于松開。
送走了裴珩,甯芝發呆了好一會。
其實她懂裴珩。
雖然也是戰場曆練了兩年的人了,可是畢竟他也才二十歲啊。
從臨京城裡任性張揚的小皇子,成為手握重兵的将軍。
從守城的将軍,成為開拓的将軍,一步步他都走的很急很快。
沒有時間叫他漸漸适應這些變化。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是他的寫照。
甚至拿下了西桦城之後,他還要在拿下某座稱,叫塔族人吃不消……
甯芝心疼他。
誰也沒規定男人就一定要不怕死不怕苦。
是這亂世漩渦催着人不斷成長。
裴珩是這樣,甯蘊是這樣,她自己也是這樣。
其實說白了,要不是自己有過上輩子的記憶,豈不是更惶恐懼怕麼?
這一想,裴珩也好,甯蘊也好,都太厲害了。
一樣的被迫成長啊……
怕裴珩睡不安穩,所以甯芝一早就叫人送去了安神湯,裴珩沒有拒絕。
喝了之後,果然睡得踏實多了。
不過甯芝卻沒有這麼好運,她沒喝藥,自然是擔心了一夜。
勸人好說,到了自己身上,哪裡不擔心呢?
好在她沒睡好不礙事,她不上戰場。
聽到了營地号角的時候,甯芝覺得自己才剛睡着不久。
可惜就要起來了。
她沒有留戀溫暖的床榻,忙起身。
甯則禮過世已經一年多了,甯芝也不是不能穿豔色的衣裳。
所以她今日特地換了一身大紅的裙子。
不是想美,而是就想這麼穿。
就算是為裴珩他們讨個彩頭吧。
雖然她不該這樣,太子過世還不足一年呢。
但是特殊時候,實在也顧不得了。
裴珩一身盔甲,站在軍中高台上。
身後是上官紀等一群将軍,都是一樣的一身盔甲。
裴珩的銀色盔甲看起來很是亮眼,昨日甯芝親自給他擦了一遍。
他的佩劍挂在腰間,他素來是俊美的,隻是經過這兩年的磨砺,再加上這一身盔甲的加持,再看起來,誰也顧不得看他是不是俊美。
他是一把出鞘劍。
鋒利無比,在陽光下閃着冷光的那一種,叫人看着就不容忽視。
等上官紀點兵結束,裴珩聲音不大不小的開口:“今日站在此處,是你等信我裴珩。
既然信我,今日随我便全力以赴。
大晉危難日久,我生為皇子,當身先士卒!
”
“今日,随我拿下西桦城,來日随我收複整個北方。
塔族人屠殺我大晉子民良多,此仇不報,不配為兒郎。
諸位随我報這血海深仇!
”
“報仇!
報仇!
”
“不死不休!
”
衆人高聲喊起來,裴珩沒有阻止,許久之後才擡手:“這麼多年,我們被壓着打,如今終于可以還手了。
别的不多說,我們總要在西桦城裡痛飲!
出發!
”
“必勝!
必勝!
”
甯芝始終站在後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直到裴珩上馬,才回頭看甯芝:“小媳婦,等我回來娶你。
給我生孩子!
”
“好。
”甯芝笑着,點頭應了。
裴珩也不再說,完全言語,都在一雙眼裡。
調轉馬頭,領着他的千軍萬馬,出征去了。
甯芝上了城門,看着他們一步步出去,忽然大聲道:“你們都要回來!
每一個!
都回來!
”
她這麼喊着,眼淚再也忍不住。
連翹幾個也跟着喊,反反複複,隻有一句話,你們都要回來。
喊的人,滿臉淚水。
聽的人,也是滿臉淚水。
每一次出征,都是生死各一半,誰敢說自己就幸運的不會死呢?
可是沒有一次有人會這樣喊這麼一句普普通通的你們都要回來。
裴珩坐在馬上,始終沒有回頭。
他隻是舉起長劍:“同去同歸!
”
于是,小兵們都在喊,同去同歸。
直到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
“姑娘别難過,他們一定會好好回來的。
”半夏扶着甯芝。
甯芝沒說話,隻是遠遠的望着。
她從太陽剛升起來開始望着,直到快到了午時,再也看不見一丁點的痕迹,才從城門上下來。
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不是難過成這樣,她直到,打仗這回事,每一次送走的人都可能看不見。
她隻是不想說話。
她帶着盛世太平的現代記憶來到這裡,如今幾乎每天都看得見死人,看得見傷的不能留下胳膊或者腿的人。
幾乎要麻木了。
可是生活真真實實的繼續着,怕也好,苦也好,都是要走下去的。
北方總是會收複的,隻是這過程啊,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