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夫很奇怪:“為什麼配不上?
”
紀绮绮很難為情,眼睛看着遠處,不敢看周以夫:“我爹是個酒鬼,我弟弟還小,我也不算出衆,我娘死得有點慘……”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紀三夫人死得不幹不淨的。
她娘遇到那種慘事本來就很可憐了,是那些壞人的錯,不是她娘的錯。
所以紀六姑娘侮辱紀三夫人時,她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打了紀六一頓。
周以夫輕輕搖頭:“七姑娘,你錯看了君上,君上不是俗人。
”
紀绮绮不明白:“我知道君上不俗,不過他是君上,身份貴重,隻有最出衆、家世最好的姑娘才配得上他,楚王妃不該有任何瑕疵。
”
周以夫微微笑了:“是嗎?
君上總是最睿智的,他知道什麼才是最合适的。
你就是那個最合适的人,安心回去吧,别多想。
”
“你就是那個最合适的人……”紀绮绮雲裡霧裡,怎麼回到家都不知道。
為什麼君上會認為她是最合适的人呢?
大家族聯姻,總是因為能給彼此帶來好處。
她的父親和弟弟明顯不能給君上帶來任何助力,當然家族是可以的。
不過為什麼不選紀六?
紀六比她有優勢多了。
“你怎麼回來了?
三叔父呢?
我爹和祖父呢?
”紀六姑娘興沖沖跑出來,攔在她面前。
紀绮绮看到紀六眼裡的光,便将已到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換作一副擔憂模樣:“我不知道,他們不讓我在場。
”
這話也沒錯吧……
紀六姑娘有些疑惑,但幸災樂禍蓋過了疑慮:“為什麼不讓你在場?
我爹和祖父有沒有罵你?
”
“罵了。
”紀绮绮沉重點頭。
紀六姑娘一陣歡喜:“那現在是……”
紀绮绮嚴肅地道:“祖父和大伯父,還有我爹留在王府了,其他别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
紀六姑娘不知想到了什麼,想笑又忍住了,佯作同情:“你别擔心,祖父和我爹無論如何都會把三叔父撈回來的。
畢竟是一家人嘛,早就習慣了。
你也别想不開,幸虧不是提親又退親,不存在丢臉一事兒。
”
紀绮绮将紀六姑娘所有的心思都看在眼裡,也不解釋,笑一笑,沉默地往裡走。
一路上遇到許多人,皆都以為她和蒙嘉的婚事黃了,表現又各有不同。
待回到房裡,伺候的下人跑了一大半,隻剩下兩三個,卻也沒做事兒,而是湊在一起小聲讨論,看到她回去就互相使眼色,迅速散開。
紀小郎氣呼呼從外頭回來,看到她卻是什麼都沒說,反而自顧自拿了書去溫習。
紀绮绮奇怪道:“今天怎會這樣乖?
”
紀小郎發狠道:“我要好好讀書,将來讓姐和爹享福。
”
紀绮绮曉得他在外頭受了委屈,不過看他這樣子,受委屈未必是壞事,于是也不解釋,反倒在一旁輔導他溫書。
紀三老爺等人一直在楚王府留到夜裡才回來,三人皆是喝得大醉,被下人擡回來的。
紀绮绮心裡有數,把紀三老爺伺候了躺下,也帶着弟弟自歇了。
次日一大早,她還沒醒來,門就被紀六姑娘踹開。
紀六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憑什麼!
憑什麼!
你成了這副鬼樣子,他還是覺得你好?
還是要娶你?
”
紀绮绮懶懶地道:“就憑我是個實在人,不會做那些魑魅魍魉的事。
”
紀六姑娘一愣,随即朝她撲過去:“你早就知道了,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你昨天看我那樣,很開心是不是?
”
紀绮绮靈巧地躲開:“你誰呀,我的喜怒哀樂與你沒有任何關系,我隻是,懶得理你而已。
”
懶得理你而已……
是呀,從此以後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卻隻能做普通小婦人。
高高在上的那個當然懶得理睬普通小婦人。
紀六姑娘大哭:“你别太嚣張了,你這個小人!
你不就是仗着運氣好,得君上青眼麼?
”
紀绮绮不耐煩:“能嚣張我卻要做受氣包,我是不是傻?
還是你傻?
快走,我還沒睡夠呢。
”
下人把紀六姑娘拖出去,紀绮绮趴在枕頭上發呆,慢慢地笑起來,這感覺真好。
婚事傳出,震驚了整個江夏城。
倒不是覺得紀家和楚王府不配,而是這位紀七姑娘名不見經傳,幾乎未曾聽紀家人提起。
與此同時,紀六姑娘被匆匆定了一門親事,男方是楚王手下一名官員,是楚王親自保的媒。
紀六姑娘出嫁那天,紀绮绮去送她,被紀六姑娘拽着袖子惡狠狠詛咒:“你會不得好死的,你這個強盜。
”
紀绮绮面無表情:“沒關系,我命硬,正好與君上配一對。
”
紀六姑娘嘔血:“你會被抛棄的,你會成怨婦。
”
紀绮绮甜甜一笑:“君上不是那種人,我會一直過得很好很好,不信你等着瞧。
”
像她這種人,好的壞的都見識過,有什麼不能應對的?
第二年春天,紀绮绮風光出嫁,紀家為她備了一份體面的嫁妝,紀三老爺哭得不能自已,拉着親自來結親的楚王再三叮囑:“這丫頭是個命苦的,君上一定要善待她。
”
楚王微笑:“放心吧,孤既然娶她進門,就一定會善待她。
”
婚後的日子平靜如水,蒙嘉待紀绮绮很好,百忙之中總記得給她帶禮物。
紀绮绮竭盡全力做一個合格明義的王妃,在江夏望族和楚王府之間做了最好的粘合劑,娘家、江夏、王府,她都平衡得很好。
又因為她的外祖家是新州望族的關系,新州一帶的望族很快就真心歸順了楚王,成為楚王奪取天下的臂膀之一。
又一年,紀绮绮生了嫡長子。
因她體健活潑,孩子生得十分康健聰慧,蒙嘉很高興,下令江夏城狂歡三日。
紀绮绮也很高興,她等蒙嘉給孩子起名,蒙嘉卻說不急。
他給遠方去了一封信,之後就一直用小名稱呼嫡長子。
直到孩子一歲之後,遠方才來了回信。
回信上隻有一個字:晟。
光明,旺盛,興盛。
正如新生的楚國,版圖越來越大,人心所向,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