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滿棠将那根柳枝輕飄飄地扔到地上,揚起唇角微笑道:“小蔡大人果真是糊塗了,沒看出來麼?
我在替令尊教訓你!
”
“噗……”不知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大家都知道謝滿棠有些瘋,不能輕易招惹,但關于他的種種傳說都隻是傳說,沒誰見過他當衆發瘋。
通常美名滿京城的棠棣公子總是占着大道理,義正辭嚴地出現的,這樣冷嘲熱諷地當衆出手可是第一次。
蔡二老爺突然想起來,安怡正是由謝某人從邊陲小城帶回來親手送到太後面前的,這對狗男女是一夥兒的。
蔡二老爺正要不顧一切地發飙,謝滿棠已然又恢複了常态,指着他義正辭嚴地朗聲道:“路見不平有人鏟,何況你果然做錯了!
今日之事,你有兩大錯!
一是老父病重,卻要得罪良醫,還端着架子臉面不肯賠禮緻歉,誠心請大夫替老父看病,這是不孝!
你的臉面重要還是老太師的病重要?
二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刁難糾纏一個弱女子,這是斯文掃地,以勢壓人!
因你這一鬧,讓天下人都要瞧不起我們這些當差的朝臣了!
老太師這是病着,不然一定親自拿鞭子抽你!
可沒我客氣!
”
兩大頂帽子硬生生砸了上來,蔡二老爺自認為是個講道理的斯文人,也給氣得斯文不起來了,指着謝滿棠抖得不成樣子,想反駁一二卻沒話可說。
謝滿棠才不和他糾纏,扔下他轉過身就一本正經地安怡說上了話:“小安大夫,蔡老太師乃是國之棟梁,兩朝老臣,耽擱不得,小蔡大人這是急瘋了才忘了禮節,還請你莫要計較,看在我等人的薄面上,及時診治才是。
【】”言罷深深一揖。
這一番作為,衆人固然不能說他有多好,卻也不能挑出多少毛病來。
好嘛,賺得真正盤滿缽滿的人其實是他謝妖人,這樣大義凜然的話都說出來了,她當然拒絕不得。
好女不與妖男鬥!
安怡果斷抱着莫天安所贈的古墨轉身回去。
謝滿棠緊跟其後,佯裝無意、不動聲色地狠狠踩了想要跟進去的莫天安一腳,莫天安疼得抱腳亂跳,等緩過氣來,他卻早已走得遠了。
早有人備下了筆墨紙張,安怡提起筆來一陣揮灑,認真吩咐了用藥方法後便不再管。
行至門前,斜睨了謝滿棠一眼,冷冷一勾唇角,大步邁出。
謝滿棠分外嚴肅、公事公辦地當衆安排趙春:“今日有些亂,說不得老太師還會用着安大夫,稍後你帶人護送小安大夫,務必要保她平安周全。
”這是保證安怡既不至于被太師府伺機報複,也不至于給莫天安小白臉得瑟表現的任何機會。
也相當于明目張膽地把他對安怡的關注看重擺在了衆人面前。
衆人少不得多有揣測,但見其一副磊落嚴肅的模樣,也不好出言試探或是打趣。
安怡回到後堂,永昌侯夫人等皆已知道前方之事,少不得拉着她一陣細問,當聽說蔡太師很有可能就此偏癱失語後,女人們都各有思量,就連江姑姑都若有所思。
蔡太師倒下,對朝中局勢的影響是深遠的,大家都得重新計算一下,什麼人家以後該走近點,什麼人家又該離遠些。
不多時,江姑姑起身回宮,永昌侯夫人率家中女眷送至大門處,安怡也跟了去,江姑姑趁着登車空隙握了她的手輕聲道:“莫慌,隻要你并無處置不當之處,沒人敢把你怎樣。
太後娘娘要給你體面,誰敢拖後腿?
”
安怡小小地松了口氣。
她覺得,她在施針時做的那些手腳,恐怕隻有師父來了才能查探得出來吧。
而她開的藥,任誰也不能挑出任何毛病,都是對症的。
一群人才剛回到席間,鄒嬷嬷便上來禀告永昌侯夫人:“夫人,安老夫人使人過來,說是想請小安大夫與她們一處坐坐,說說話。
”
江姑姑不在,安怡正好也不想再和永昌侯一家子擠在一起,縱然對方百般禮遇,但自己也要知情識趣,當下順水推舟,起身與永昌侯夫人告辭:“族中長輩相召,我需得去瞧瞧。
”
永昌侯夫人勸她道:“終究是同族之人,安侯府也算是傳承幾代的人家了,沒必要和他們鬧得不歡喜。
”
安怡應了,起身離去。
鄒嬷嬷這才有空将之前臘梅見着的事悄悄說給永昌侯夫人聽:“田家大奶奶适才與小安大夫似是為了寶縣主有些不愉快……”
永昌侯夫人聽完,淡淡一笑:“田大奶奶?
就憑田家,她不配出入我永昌侯府,不過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她才得以參與宴會,她倒把自己當回大事了。
不用去管這些閑事,隻要别扯上咱們府裡就行。
”又笑:“小安倒是個膽子大不怕威脅的。
不怪太後娘娘說她拼命得很。
”
她的小兒媳聞言,撇嘴道:“我早就聽說過傳言,說這位貞潔節烈的張三小姐其實是個沽名釣譽的虛僞之輩,偏她自己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真是不得了,人人都愛重她的品行才能呢。
”
大兒媳歎道:“早年大家的确也是說她好的,她是錯在嫁給了田家。
”好友屍骨未寒,便與好友的丈夫做了夫妻,為此田家還一度與安家起了糾紛,任張、田兩家人再怎麼粉飾,當事人再怎麼裝,始終也是對當事人的聲名影響極大。
張欣在初嫁的那一兩年幾乎足不出戶,直到近來她爹張春從大理寺卿升任為刑部尚書,安侯府重又與田家交往起來,她才又重新出門到處做客。
也是她手段了得,竟哄得楚郡王的愛女寶縣主将她當成了知己,什麼事兒都要拉着她一處。
也不怪她如此緊張,就生怕安怡奪了寶縣主的喜歡。
永昌侯夫人把臉一闆,趕兩個兒媳走:“都閑得沒事兒做了?
在這裡道人的是非。
”卻忍不住轉頭看向安侯府的一群女人,深深鄙視。
若得她有這麼一個女兒屍骨未寒,好友便與丈夫做了夫妻,她怎麼也要叫這對奸夫****沒有好下場,更别提讓奸夫****自由出入她家的門庭。
由此可見,安侯府這是隻要好處不講風骨了,這樣的人家都不沒落,什麼樣的人家才沒落?
安侯府,真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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