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走到安侯府大門前,回過頭去,隻見整個安侯府清冷陰森,唯有門上兩個燈籠在随着寒風打旋起舞,端的是一副敗落景象,由不得暗自歎息一聲,轉身繼續往外走。
卻見斜刺裡跑出個人來,憤怒地攔在她跟前大聲道:“安怡你這個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的惡毒女人,你做下這樣惡毒的事,難道就不怕被雷劈嗎?
”
昏暗的燈光将安懷那張清秀憤怒的臉照得白慘慘的,其實也不過是個無能的孩子罷了,安怡微微一笑,撣撣袖口,眉也不擡地道:“族兄果然飽讀詩書,出口成章。
”
誰要和她說這個?
安懷憤怒得不得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計可施,沖上去打安怡一頓?
光一個蘭嫂他就弄不過,何況外頭還有個謝滿棠坐在車裡看着這邊。
罵她?
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還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着他?
安懷近二十年的人生從未有過如此屈辱無措的時候,他握緊了拳頭,又再松開,低聲下氣地央求安怡:“原是我母親和弟弟做錯了,但他們已經受了懲罰,我弟弟因此失了性命,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同是一族的份上,族妹您就饒了他們這次罷?
日後做牛做馬,我們都會償還您這份恩情。
”
安怡淡笑:“這還差不多。
看在你這樣懂事的份上,我也說給你聽,不是我害你母親與弟弟,他們乃是咎由自取,若他們自己不作惡,誰也害不得他們。
所以我也救不得他們。
【】”
安懷一腔期待頓時化為烏有,想到自己原本錦繡燦爛的人生就此完結,忍不住跳将起來大罵着發洩他的憤怒:“賤人!
惡毒心腸的賤人,你就不怕報應麼?
你不得好死!
”
安怡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其實你是在為你自己的前程難受吧?
你若真心疼你弟弟和母親,就該陪在他們身邊與他們共度難關。
像你這樣道貌岸然,把書讀到狗肚子裡去,隻顧自己的才是真正的賤人和惡毒。
不得好死麼?
真死過的人才有資格說這個話,年紀輕輕的,不要妄談這些。
”言罷意味深長地抿唇一笑,“說到報應麼,這便是報應。
”
面前的人分明貌美如花,巧笑嫣然,卻無端讓人不寒而栗。
安怡就是安九,安九就是安怡,眼前的笑臉與記憶深處的某張臉疊加在一起,出奇的相像。
“安懷,你為什麼要害我?
”
“安懷,你為什麼要說假話?
”
“安懷,可是我什麼地方對不住你?
”
“安懷,你為什麼總是欺負我?
”
那個人一臉不解的這樣問他,他卻不屑于回答她。
難道要他告訴她,因為所有人都在欺負她,所以成了習慣?
難道要他告訴她,因為祖父眼裡隻有她,而沒有他?
難道要他告訴她,他母親經常說她搶走了他們的東西?
安懷皺起眉頭,眼睛裡終于露出幾分恐懼害怕委屈之色,他仿佛是在回答從前那個人的諸多疑問,又仿佛是在告訴自己:“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從前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
我并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樣的惡果?
”
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安怡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滴水不漏:“不懂事麼,經過這些事就該懂事了。
至于後一個問題,我也一直都在想,但是沒有答案,你什麼時候想到答案了,請來告訴我一聲。
”
安懷眼睜睜地看着她一步步下了台階,穿過已經走得七零八落的人群,一直走到那輛黑色的馬車前。
馬車的簾子早被人從裡頭打起,她站在車前和車裡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含着笑,喜氣洋洋地登上了馬車。
車頭挂着的氣死風燈散發出淡淡的光,将她的側臉照得溫婉美好,和那個人既相像,又不像。
黑色的馬車輕巧地滑入夜色裡,很快就走得不見了影蹤。
安懷失魂落魄地轉過身,站在高高的台階看着“遂伯府”三個金字發呆。
“公子,公子,不好啦,園子裡挖出了死人,夫人被官差鎖起來要連夜帶走!
”他的貼身小厮慘白着臉跑出來,緊緊拽住他的袖子大聲道:“您快想想辦法吧!
”
如若田氏真的害了人命,被收監過堂,那他這個庶吉士就完全是個笑話了,還談什麼抱負理想?
所以他必須得為自己想想辦法才是。
安懷大踏步往裡走,一疊聲地問:“老爺呢?
”
小厮如同被霜打了一樣,聲音低不可聞:“老爺方才使人給三夫人送了封休書,又要叫人再送去給田舅爺家裡呢。
”
安懷就又站住了,若是田氏被休,縱然很讓人沒臉,卻可以和安家擇清,興許對他的前途也能稍許好一點……安懷正苦思冥想之際,裡頭鬧鬧嚷嚷地走出一群人來,被人拘在中間的正是田氏和田嬷嬷兩個人,田氏钗橫發亂,哭得死去活來,那些官差卻毫無半點憐憫之心,黑着臉隻管兇神惡煞地吆喝。
“懷兒,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去找你舅舅啊……”田氏祈求着,眼睜睜地看着安懷離她越來越遠,她以為他被吓蒙了,越發大聲哭喊,他卻隻是站在那裡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她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凄涼地笑了起來。
安懷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解下腰間的荷包,奔過去塞進官差手裡,低聲懇求道:“給家母留份體面。
”安保鳳從黑暗裡走出來,陰冷地道:“你若還想前程,就别摻和這事兒。
她自作自受,怪不得誰。
”
精心打造的車壁隔絕了外頭的陰冷,車廂裡暖香撲鼻,安怡坐在軟榻上到處找到處聞:“我聞到一股梅子糕的味兒,正餓着呢。
”
謝滿棠歪在一旁看書信,聞言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作沒聽見的樣子。
安怡沒辦法,隻好自己找,揭開裝垃圾的箱子蓋,看到幾塊新鮮的梅子糕散落在裡頭,不由皺眉:“好好兒的怎麼倒了?
”
謝滿棠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是好的?
分明已經壞了。
你就這麼饞?
回去就給你做一鍋,你得一個不少地全給我吃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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