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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雪夜

淑色 意千重 4253 2025-02-21 10:16

  轉眼秋去冬來。

  田家的日子一如既往地過着。

  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田秉和廖姝終于成了親,夫妻恩愛。

  田父盛情邀請廖先生搬過來一起住,以便二人一起聊天喝茶下棋什麼彼此有個伴——也方便他在廖先生喝酒時偷嘗一二。

  然而廖先生看透了田父的内在,嚴詞拒絕:“以為我會讓你方便偷酒喝嗎?
做夢去吧!
不來!

  田父很生氣:“你這個老古闆!
是覺着在女婿家住丢人吧?
我看你是書讀多了,越讀越傻!
偷酒喝?
誰耐煩喝你的酒?
我喝了一輩子的酒,人血酒都喝過,會稀罕你那破酒?

  廖先生道:“是,我的是破酒,所以更不來了。

  二人不歡而散。

  田父惡狠狠罵田秉:“趕緊的生個孫子給我,我看這老古闆不厚着臉皮天天往咱家裡蹭!

  田秉聽不到,隻曉得他爹又在發飙,樂呵呵地聽着,見田父閉了嘴才道:“不高興就沖着我嚷嚷好了,反正我聽不見,也不會生氣,嚷完就好了,咱還高高興興的。

  本是豁達溫軟之語,田父聽了卻說不出的難受,自己好好的孩子,竟然遭遇那種不幸,聽不見聲音,毀去大好前途。

  廖姝原本紅着臉不好意思說話的,見田父眼裡淚光閃閃,曉得他又難過上了,忙道:“嗳,真好啊,我還以為沒辦法嫁給阿秉了呢。

  田父立刻轉悲為喜:“是啊,真好。

  “我回來啦!
”穿着男裝的田幼薇帶進來一股冷風,她倒是不冷,臉紅撲撲的,屋裡圍着火盆的幾個人卻是齊齊打了寒顫。

  田秉嚷嚷:“關上門,關上門,臭丫頭故意不關門的吧?
這北方吹得嗖嗖的,真冷。

  田幼薇道:“下雪了!
我特意不關門,好叫你們去看雪。

  “下雪了?
”所有人都站起來往外走,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居然就這麼不期而至。

  謝氏叨叨:“天越發冷了,也不知道阿璟有沒有炭火取暖,衣裳夠不夠穿……”

  田父怕田幼薇聽見難過,沒好氣地打斷謝氏的話:“你比我小那麼多,記性怎麼還沒我好?
前些日子不是才把綿袍送去郡王府嗎?
叨叨,叨叨,啰嗦!

  謝氏連忙看向田幼薇,說道:“對,對,對。

  田幼薇帶着秋寶站在房檐下伸手接雪花,笑眯眯的道:“娘,别擔心,說是一切都好呢!

  邵璟還在宮中幽禁着,偶爾也能請托小羊帶些衣物進去,再給彼此帶幾句話。

  殷善會把邵璟的口信帶過來,通常都是很簡單的報平安,其餘沒有多話。

  但這種時候,對于彼此來說,最大的好消息莫過于平安。

  半夜時分,雪越下越大,飄落在窗紙上“簌簌”的響,窗外也漸漸白了起來。

  田幼薇睡不着,索性穿衣起身裹上厚厚的大毛披風出了門。

  她從生活回歸正常之後,又以白師父侄兒白清沅的身份回了修内司官窯繼續幹她的瓷器活兒。

  當初小羊給她處理這事時,對外是宣稱她家中出了事,回家給老人伺疾去了。

  于是田幼薇回來,好些人都問她:“令堂的身體好些了嗎?

  田幼薇難過地歎氣:“沒了。

  她親娘确實沒了,這不算說謊。

  衆人聽了,通常都會同情地安慰她幾句,唯有程保良十分沉默,并不問她去了哪裡,也不問她家裡的情況如何。

  那天早上他見到她,略有些意外,随即不過淡淡一句:“回來了?

  她說:“回來了。

  他便道:“既然回來了,就還按着之前的規矩辦差。
眼看是冬至,郊祭即将舉行,我們還有一批祭器要趕出來,趕緊去熟悉熟悉情況,立刻動工。

  田幼薇二話不說,立刻出門找人熟悉情況。

  程保良看着她的背影,由衷松了一口氣,露出些許笑容。

  終于回來了!
意味着他身上的擔子也要輕松很多。

  田幼薇對宣和博古圖谙熟于心,畫工流利,釉料配比火候都有造詣,對整個制瓷工藝流程熟得不能更熟。

  她之前給他當助手,他雖覺着她能幹精細,卻也沒覺着有多重要,畢竟整個窯場裡的匠工都是全國最拔尖的,直到她突然之間不再出現,他才發現她的重要。

  單論某種技術,匠工們确實是最拔尖的,若論對整個制作禮器的工藝流程、細節精度火候把控,誰也不及田幼薇。

  她不在的這些日子,程保良真的是被折磨慘了。

  于是,這一次田幼薇回到修内司官窯後,發現自己的任務更重了。

  程保良之前還會過問瓷器制作生産的細節,現在基本不問,但凡工藝上的事全交給了她。

  奇怪的是,窯場裡其他匠工、管事啥的無人反對,很聽她的。

  但田幼薇也不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最愛還是集思廣益——不是若幹好意見加在一起就能好事的,必須有人能把它們糅合,再擰到一股繩上才是好事,不然就成壞事。

  幸虧她在這方面有足夠的天賦和耐心,雖然繁忙,卻也遊刃有餘。

  禮器順利上繳,三年一次的南郊大祭順利完成,程保良得了嘉獎,她什麼都沒得到。

  程保良很抱歉,特意把自己得的金銀分給她,說道:“我是向上頭推薦了你,正式任命你做我的副手,也沒品級,但至少可以提一提待遇,正一正名。

  但上頭沒回複,聽說問題出在普安郡王那裡,你和他相熟,不如改日登門拜訪,問一問?

  她不過一笑而已。

  修内司官窯的副主管,再沒品級,始終也是小吏了,而她,是個女人。

  小羊這樣謹慎的人,又怎會給她這個職位呢?

  田幼薇想着這些事,仰頭看向天空。

  無數雪花柳絮似地旋轉着飄落下來,悠悠地落到她臉上,留下幾絲冰涼,再化成了水。

  田幼薇悄無聲息地開了大門,沿着被細雪堆滿的街道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夜深人靜又飄雪,街上空蕩蕩的,雪還薄,小牛皮靴子踩上去就是淺淺一個腳印。

  她步履輕快地朝着皇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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