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江開對生命產生敬畏之心
家庭醫生給江開處理完腐肉之後,便離開了。
安小月丟給他的葯,隨著一堆消毒用品,被他放在床頭櫃上。
安小月的話,也像魔咒一般,不斷地在他耳邊響起。
「所有的人,隻要靠近我,都會變得更好。」
「你對我這麼兇,小心你的傷口感染,得敗血症死掉,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發燒哦。」
揮之不去的話語,不僅讓他工作的時候無法專心,還隱隱約約感覺傷口周圍的不適。
白天有事情做,還能分散注意力。
現在,他躺在床上,傷口周圍皮膚髮熱的感覺就異常明顯。
他不知道,是真的會發燒,還是安小月的話作祟?
安小月的話,真有那麼靈驗?
黑暗中,備受折磨的江開,偏頭看向床頭櫃。
家庭醫生放在鼻尖一聞,就得出結論說,那是極好的中藥膏。
也隻有冷是德這樣的國醫聖手,沒能調出品質這麼好的藥膏。
還說,隻要他用了,他很快就會好。
如果不用,傷口就會反反覆復潰爛、流膿,一直好不了。
江開心裡是不願意用的,因為她看不慣安小月得意的模樣。
他用,無疑是承認他江開不如安小月,男子的骨氣全無。
以後,見到安小月,他都會擡不起頭來。
連帶著傅盛煬,也會一起看他的笑話。
江開的思維,在用與不用之間徘徊,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快速動眼的階段,他忽然發現自己全身發熱,毛孔裡不斷有汗水冒出來,胸口潮乎乎的,很是不舒服。
家庭醫生在他身邊急得團團轉,「江開,你快擦藥啊,擦了就好了。」
安小月在另一邊嘲笑他,「用吧,用吧,用了你就承認我比你厲害,比你優秀。」
傅盛煬也幫腔,「沒有我們家小月,你都不知道爛在哪裡,以後啊,好好做人,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老子有幾千種讓你消失在世界上的辦法。」
「江開~」外公嚴厲的聲音也從天上飄來,但他隻聽得見聲音,一點人影都看不見,「你太讓我失望,以後你是死是活,都是你的造化,我不管你。」
這一覺,江開夢見了許許多多的人。
每一個人都在對他指指點點,完全不在意他是怎麼想的?
他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
想什麼?
江開好似走入死胡同一般,雙腿不受控制地一直走,一直走......
走來走去,都還是相同的場景。
他要想什麼,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他一直走啊走,他想要停下來,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上彷彿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不斷壓縮他胸腔裡的氣體,他沒有辦法呼吸。
憋悶的感覺,讓他心慌。
耳邊還有各種聲音吵鬧,頭痛欲裂。
他呼救。
可努力了很多次,嘴裡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不知嘗試了多少次。
「哈啊~」
一聲長換氣在寂靜的房間響起,江開從夢中驚醒。
他茫然的雙眼看著四周,入眼是布置簡單的房間。
這裡,是傅園的海棠樓。
不是無聲、沒有辦法呼吸的夢裡世界。
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江開出了一身的汗,身體疲憊不已。
他扭頭,看向窗外,天將明未明的藍調時刻。
整個海棠樓,與世隔絕一般,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
這種寂靜,讓江開感到不確定。
他是否還在夢裡?
他給大腦發出指令,張了張口,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安小月。」
還好,能說話,能呼吸,是安全的真實世界。
等等......
他為什麼會叫出安小月的名字呢?
夢裡,所有人都有,為什麼沒有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好陌生的辭彙。
想不通的事情,江開也懶得花時間去想。
夢裡沒有辦法呼吸帶來的窒息感,讓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麼叫瀕臨死亡的感覺。
一場夢,讓他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死的感覺不好受,他不想死。
這是江開第一次直面內心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對生命產生敬畏之心。
他要活下去。
就算被安小月、傅盛煬冷嘲熱諷也無所謂。
隻要能健康的活著,怎麼樣都可以!
安小月丟給他的葯,他要塗上。
江開想明白之後,他等不到天亮,摸索著拿起床頭櫃上的葯,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
深藍色天空中的一輪彎月,照亮大地。
即使沒有電燈,他也能看清楚。
海棠樓,月色裡。
江開坐在台階上,撩起衣服,取下造瘺口袋。
膏狀的藥物塗抹在潰爛面,皮膚上傳來癢癢、涼涼的感覺,整個身體一下舒服不少。
江開凝視手中的小藥罐,笑了笑,「中醫真神奇。」
他就這樣坐在院子裡,直到天明,又開始一天的工作。
海棠樓除了每日送三餐,以及隔一周來一次的陳監獄長,就再也沒有人踏入。
潰爛的傷口,在堅持抹葯之後,已經長出完好的皮膚。
為掙更多的工分,江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整理內務就是不停的做手工活。
海棠樓,徹底成為了傅園的另一方安靜天地。
安小月已經開學,她調整了畢業之後的就業方向,學習的側重點和之前不同。
每天的課不多,但這不代表她可以鬆懈學業。
這日,她在書房看書。
空氣中飄散著荔枝的甜香。
安小月的手邊,是一碟剝好的荔枝。
果肉晶瑩剔透,顆顆飽滿,光是看著,就想拿一顆放嘴裡品嘗。
她翻閱資料,時不時吃上一顆。
「盛煬哥!」
紀遇白高亢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安小月想要忽視都難。
鍾玲喜平穩地過渡到孕中期之後,紀遇白來傅園的次數驟減。
這次來,聽他的聲音,就知道是有好事情要告訴盛煬。
安小月坐在書房,豎起耳朵聽院子裡的動靜。
「剝荔枝呢,我嘗嘗。」
紀遇白剛伸手,還沒碰到碟子裡剝好的荔枝,就被傅盛煬打手背。
他收回手,不滿道:「嘖!吃一個怎麼了嘛!」
傅盛煬擡擡下巴,「要吃自己剝。」
堅硬的荔枝殼多難剝啊,要他自己剝,他還不如不吃呢。
紀遇白側目,見幸運肉肉的手,費勁地剝著肉肉的荔枝。
荔枝被剝爛,一小塊一小塊地擺在矽膠餐盤裡。
爛是爛了點,不用自己動手,反正都要嚼爛的,倒也能吃。
他伸手取了一塊,幸運伸手就要拿回來,軟軟糯糯的聲音阻止他,「媽媽,吃。」
顯然,幸運的意思是,這也是他給媽媽吃的,別人不能吃。
「幸運啊,你比其他小朋友先會說話,不是讓你拒絕叔叔的,知道嗎?說,叔叔吃。」
「媽媽,吃。」幸運堅持。
「叔叔,吃。」
「媽媽,吃。」
自家兒子如此有原則,傅盛煬很是滿意。
他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笑意,「你就為了來搶小孩子的荔枝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