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帝霓裳擡起了頭來，一臉的淚痕，眼底滿是痛苦和悲哀。

　　她不明白，方才帝莘的態度為什麽驟然轉變。

　　她分明察覺到了，在帝莘覺醒輪回之力時，她體內的輪回劫之力蠢蠢欲動。

　　這種力量，讓她很難受，她隻覺得，仿佛有一把利刃，在撕扯她的肉身和精神。

　　她隻差一點點，就會控制不住，殺戮了眼前的這些人。

　　帝霓裳想問清楚。

　　可她還來不及問出口，帝莘忽然出手，擊打在了帝霓裳的胸膛上，帝莘的眼中，隻剩了殺意。

　　他不僅是要殺了帝霓裳，更準確地說，他想要取走帝霓裳的性命。

　　帝莘身上釋放出了駭人的殺意。

　　帝霓裳慘呼一聲，鮮血染紅了衣襟。

　　她絕望地看著帝莘，嘴巴張合著，想要求饒，可是喉嚨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最終，她的眼瞳慢慢渙散開了，她的屍體墜下了屋簷。

　　“嘖嘖，好狠的小家夥，這一招，應該是六欲魔功吧。
”

　　葉淩月剛好路過了那座院落。

　　她本是來看看帝莘，哪知道剛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那少年的目光，冰冷徹骨，就像是要將眼前的人活剮成千刀萬剮般，他周身縈繞著暴戾、嗜殺的氣息。

　　這股殺機，讓葉淩月覺得很是熟悉，這種感覺，讓葉淩月覺得毛骨悚然。

　　她記憶中的帝莘，雖然冷漠，但是絕對不會有如此暴虐的殺意。

　　“帝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

　　葉淩月擔憂著。

　　“帝莘……他怎麽能夠這樣做，他可是我的親姐啊。
”

　　葉淩月喃喃著，她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心口位置。

　　她的心，很痛，疼得讓她連站立都困難。

　　葉淩月想要衝入屋內，阻止帝莘。

　　可就在這時，帝莘的身子微微一顫，他的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幅畫面。

　　那是帝莘小時候，他和娘親相依為命的場景，那時候，娘親每次都會給他梳頭髮，教導他琴棋書畫，講述著各種關於他們的故事。

　　他的娘親，是一株花草，一棵很漂亮的樹妖。

　　可惜，娘親的壽元有限，在帝莘八歲那年，娘親的身軀漸漸枯萎，帝莘也漸漸長大。

　　他知道，娘親是在彌留之際，臨行前，她囑咐帝莘，一定要幫助爹爹報仇。

　　帝莘答應了。

　　娘親死了，他的爹爹也死了。

　　帝莘成了孤兒，他成了孤月海的聖子，成了孤月海唯一繼承人。

　　可是他卻忘記了，他叫做帝莘，他是妖族帝莘。

　　他是妖界之主的兒子。

　　帝莘，是妖帝，是整個青洲大陸的統治者。

　　他有權，也有責任，為帝莘的爹娘，討伐妖族，重振帝闕。

　　“哈哈，你終於肯跟我走了，你娘沒有教錯你。
你娘當初選擇你，果然沒錯。
”

　　柳七變看到了帝莘，就如同老鼠看到了貓般，興奮不已。

　　帝莘，這是妖祖的第一魂魄啊，隻要煉化了這具身體，他就能獲得新生，甚至是奪舍，屆時，他就可以重返妖界。

　　“你敢傷她半根汗毛，我保證，讓你灰飛煙滅。
”

　　帝莘的身上，一股霸氣騰空而起。

　　“你？
你還沒恢復記憶吧，你的實力比我弱了數倍，憑你也想威脅我？
”

　　柳七變嗤了一聲，他也懶得和帝莘廢話。

　　帝莘身子一晃，他身上湧動的妖氣陡然加劇。

　　他體內，原本平靜無波瀾的輪回之力，猶如驚濤駭浪般翻滾了起來。

　　“輪回五印——九重玉凰印！
”

　　一聲怒喝，帝莘體內，一團輪回火爆射而出。

　　輪回火熊熊燃燒，直撲向柳七變。

　　可柳七變卻是一臉的譏諷。

　　“區區的輪回之力，也配稱之為輪回五印。
”

　　輪回火熊熊燃燒而至，可就是靠近了柳七變三尺之外，竟被一股詭異的吸力，瞬間卷住。

　　輪回火在一點點熄滅。

　　“這是？
”

　　柳七變吃了一驚，看了看四周。

　　他發現，帝莘的四周，出現了一片朦朧的黑霧。

　　黑霧之中，鬼哭狼嚎聲陣陣。

　　“你的身旁，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

　　柳七變嚇得，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可他剛跑開，黑霧凝聚，化成了一尊高達百丈的鬼魅虛影，它雙目猩紅，朝著柳七變就襲了過來。

　　“鬼門吞噬，給我吸了這玩意。
”

　　柳七變催動著輪回之力，試圖抵禦那一尊鬼門吞噬。

　　可就在這時，他體內的輪回之力，忽然停滯了，再無法運作。

　　柳七變隻覺得丹田處，猶如被針紮一樣疼痛。

　　“糟糕，我的輪回之力，被封印了。
帝莘，你對我做了什麽！
”

　　柳七變又驚又恐，他從未想到，帝莘的實力居然如此強悍。

　　不僅如此，那鬼門吞噬，似乎比早前更厲害了。

　　“我早說過，你會遭報應。
”

　　帝莘緩步踱上前去。

　　“你別殺我，你若是殺了我，你永遠找不回你的娘親，帝莘，她可是你娘啊。
”

　　柳七變嚇破了膽，他跪伏在了地上。

　　帝莘的眉宇間，掠過了一絲掙紮，他的腳下微微一頓，身旁的鬼門吞噬也跟著一僵。

　　這就是帝莘的弱點所在。

　　娘親，這兩字，深深刺激了帝莘的某一段記憶。

　　這時，葉淩月也已經追到了院落外。

　　看到了院落內，那一名男子時，葉淩月愣住了。

　　那是……帝莘？
！

　　那名俊美得猶如神祗般的男子，他閉著眼。

　　他薄唇輕抿，臉上的表情淡漠，他的模樣與帝莘一模一樣。

　　他，真的是帝莘？

　　他不是妖界妖王嘛，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葉淩月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幾乎不敢認眼前的男子，因為他的容貌，和早前的帝莘判若兩人。

　　這才是帝莘？

　　他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葉淩月心頭震撼。

　　帝莘在看到了葉淩月後，也是心中一沉。

　　盡管他也很喜歡看到葉淩月那驚呆了的神情，可這種時刻，他不想見到葉淩月，尤其是在帝莘知道自己已經失憶了的情況下。

　　帝莘猛一甩袖。

　　那尊鬼門吞噬驟然收斂，化成了一把漆黑色的劍。

　　帝莘握劍的手微微一抖，一劍揮下。

　　劍鋒閃爍著冰寒的光，直指柳七變的天靈蓋。

　　“慢！
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
”

　　柳七變慌忙喊道，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來。

　　帝莘的那一劍，堪堪停了下來。

　　“我知道，帝莘的父親，乃是妖界的妖皇。
可他並非是你的親生父親，我曾偷聽到他和你母親的談話。
他是你母親用來交換妖界帝莘的籌碼。
”

　　帝莘眸光閃動著。

　　“胡說，我娘是愛我的，她怎麽會騙我，你這惡賊，休要挑撥離間。
”

　　帝莘怒吼道。

　　他的聲音，就如洪鍾，震得柳七變耳膜疼，腦袋嗡鳴作響。

　　“哎喲喂，我的耳朵快聾了，這家夥，發狂了。
”

　　柳七變揉著耳朵，暗罵了一句，這小子的修為，怎麽提升這麽快，早前他可沒有這麽厲害。

　　“呵~帝莘，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你不信，大可以問你娘親，我沒必要騙你，你要殺，隨便。
不過，你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若是殺了我，你一輩子都別想找到你的娘親。
”

　　柳七變滿臉的傲然。

　　他的手中，捏碎了一張傳訊符，他要聯絡妖界的妖兵，趁著今晚，將帝莘鏟除掉，免得夜長夢多。

　　帝莘的眉頭皺了皺，他遲疑了下。

　　他的手松開了。

　　可就在這時，柳七變隻覺得渾身冰涼。

　　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胸膛上，插著一把匕首。

　　鮮血，順著匕首，流淌到地上。

　　那匕首，竟是從柳七變的背脊穿過去，透過了他的琵琶骨，貫通他全身。

　　“你，你好卑鄙！
”

　　柳七變咬牙切齒，瞪視著帝莘。

　　“卑鄙？
你以為我不殺你，就是怕了你？
笑話，我既是殺你如屠狗，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

　　帝莘冷哼一聲，手腕一擡，那匕首再度一送，柳七變的身子一顫，喉嚨裡咯咯作響，最終死死地瞪著帝莘。

　　他恨，可他又能怎麽辦。

　　這一次，是他太疏忽了，才會栽倒在帝莘的手中。

　　“你們兩人，先進屋躲著。
”

　　帝莘看了眼葉淩月，再看看那一具屍骸。

　　“等等，這些人究竟是誰？
”

　　葉淩月掃了眼那些村民，他們都昏迷著，沒有了呼吸和心跳，顯然，已經死了。

　　“他們都是當年，你爹派來尋找我的人，隻可惜，他們都失敗了，反倒被我控制，淪為了殺戮傀儡，這一帶的村寨，也正是由他們掌控的。
”

　　柳七變慘笑了幾聲。

　　他活了那麽久，終日擔憂受怕，可唯獨在遇到葉淩月後，他的心情徹底放松了下來。

　　這女人，就像是毒藥，明明是毒物，可偏偏能夠誘惑他，讓他越陷越深。

　　“帝莘，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

　　柳七變喘息了幾聲，他望著那些屍體，他的面容，漸漸扭曲。

　　“你若是不答應我，就算是拚了性命，我也要拉著這些無辜的人陪葬，哈哈，他們是無辜的，可我們妖族的子孫呢？
難道我就不無辜嗎？
”

　　柳七變的眼底，閃動著瘋狂的光。

　　那股瘋狂，讓帝莘的眼底，露出了一瞬的茫然。

　　帝莘怔怔站在原地，許久沒有言語。

　　他的拳緊緊攥起。

　　“好。
我答應你。
”

　　柳七變笑了，笑得癲狂而又猙獰。

　　他伸出了手去，撫摸著帝莘的臉頰。

　　“孩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
我的兒子，你會替你娘報仇的，我死而瞑目。
”

　　“嘭——”

　　柳七變的身軀，炸開了。

　　他的魂魄化為了一團煙塵。

　　一縷幽魂飄了出來，他衝著葉淩月眨了眨眼。

　　“葉淩月，謝謝你，我的好徒弟，師傅先走一步了，你要好好照顧帝莘哦。
還有，記得要幫我找到那賤人。
”

　　柳七變的聲音漸行漸遠。

　　帝莘盯著地上的那灘血水。

　　血水裡，漂浮著一枚戒指。

　　那是柳七變留下來的儲物戒。

　　帝莘撿了起來。

　　這枚儲物戒，他已經戴了數年。

　　可是這一次，他卻有些遲疑了。

　　儲物戒上，依稀還有柳七變殘存的氣息。

　　他的手指，劃過了儲物戒。

　　儲物戒上，一滴精血落下。

　　帝莘的瞳孔微縮。

　　“帝莘，對不起。
”

　　一陣風吹過。

　　儲物戒消失了。

　　帝莘的身子搖晃著，往後退了幾步。

　　“淩月，我不該殺你，我……”

　　他喃喃著。

　　忽的，他抱住了自己的雙臂，痛苦呻吟了起來。

　　“啊——”

　　“阿姐！
”

　　葉淩月和司徒聽罷，嚇壞了，撲了上去。

　　“帝莘，你怎麽了？
帝莘。
”

　　“阿姐，你走，你快走！
”

　　帝莘推開了她。

　　“你讓我走，你要做什麽？
”

　　葉淩月哭紅了眼，不明白帝莘怎麽了。

　　“淩月，是師父的錯，我殺了我師父。
我不該那麽任性，殺了他。
師父他，隻剩下半條命，他臨死前說……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

　　帝莘痛苦不已。

　　他跪在了地上，雙肩抽搐著，像個無助的孩童似的，痛哭著。

　　葉淩月的淚水，滾燙而又灼熱。

　　那一幕幕，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帝莘小的時候，每日纏著她，教導她修煉。

　　他總是說，淩月是世上最聰慧的女娃兒。

　　她一定可以打破九洲荒狩的記錄。

　　那時候，他的嘴角揚得高高的。

　　那個時候的他，哪怕是殺一百個敵人，也不皺一下眉頭。

　　“阿姐，你真笨，你連這種雕蟲小技也學不會。
”

　　帝莘嫌棄地瞥了她一樣。

　　“你敢罵我笨，帝莘，你給老娘閉嘴。
”

　　葉淩月怒了，抄起了一旁的石磨盤就追打帝莘。

　　那時候，他們的關系，比現在更加的融洽。

　　他會逗她開心，會寵溺地摟住她。

　　“我是你男朋友，你是我媳婦兒，你說我敢罵你嘛，蠢丫頭。
”

　　“那我要考狀元，你要給我當軍醫。
”

　　“那必須的，我家小媳婦兒，那叫做金科玉律。
”

　　“帝莘，你不準耍賴皮。
”

　　“淩月，我的乖乖，這是獎勵你的禮物，喜歡嘛。
”

　　他們青梅竹馬，彼此之間，毫無保留的相互扶持著，一直長大成人，成了夫妻。

　　“帝莘，對不起。
”

　　葉淩月哽咽了一聲。

　　她蹲下身去，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

　　她不知道，柳七變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但是她知道，帝莘很痛苦。

　　她不願意看到帝莘難過。

　　帝莘握住了她的手，他將葉淩月輕輕地摟入懷裡。

　　“傻瓜，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做的很好，至少，你讓我認清楚了真相。
”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帝莘，你想做什麽，我幫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