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寒風如同帶著冰刀子似的呼嘯而來,落在薑慕晚身上,可她絲毫感覺都沒有。
拿著手機,站在院落裡,如通過定海神針似的。
那側的聲響沉穩依舊:「薑家在c市的根底就連梅書記都要忌憚幾分,即便眼前出了醜聞,若老爺子不顧仁義道德與多年情誼,為了華眾的生死放手一搏,那麼c市多的是人被他控在掌心。
」
早年間的商場不如現在乾淨。
多的是那種明裡暗裡見不得人的關係,這種關係是一種互相成全,也是一種相互製約。
成全彼此走上高位,製約多方不會過河拆橋。
老爺子早年間是商場的頂尖人物,手上自然有很多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與勢力。
隻看他願不願意去砸破這個雞蛋,願不願意放棄情誼。
如果願意,那麼薑慕晚此行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都會功虧一簣,儘管早已知曉會有此事發生,但面對現實時,她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寒風過境,風兒走過,那些許寒涼卻都留在了薑慕晚身上,她拿著手機,微微垂著頭,看著地上的石闆路,不止是此時太過心浮氣躁還是如何,她此時竟然覺得上面的紋路都雜亂無章。
那邊的人許是怕她不理解,再道:「c市能憾的動老爺子的人不多。
」
不多?
那還是有。
她偏偏要做那為數不多中的一個。
「關關難過關關過,前路難行我偏要行,」對於弄死薑家之事她絕不低頭認輸。
一句話,薑慕晚身上殺氣盡顯,那陰狠的面容泛著殺氣似是恨不得能馬上將那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很顯然,首都、她待不住了。
此時的薑慕晚恨不得馬上飛回c市。
屋內,俞瀅見薑慕晚未進來,又思及薑慕晚將將病了一場,可又知曉許是在接什麼重要電話,不好多問,拿了個熱水袋宋思知讓她給站在院落裡的人送過去,宋思知接過,照做。
將行至薑慕晚身旁,便聽聞到了這句。
宋思知步伐猛地一定。
未曾細看,便見薑慕晚滿身殺氣擋不住,那陰狠的眸子甚至是泛著猩紅。
薑慕晚察覺到身後有來人,回眸望去,便見宋思知站在身後,眼眸中的殺氣一時之間未來的及收回,被她瞧了個無遺。
宋思知從未見過這樣的薑慕晚,她所見到的薑慕晚是那個偶有手段但卻不會輕易動怒的人,時有嬌嗔嘴毒但卻不會記仇的人。
可今日,打破了她對薑慕晚的認知。
她兇狠,也會有殺氣。
她是商人,但卻與儒雅無關。
她平日裡見到的薑慕晚,大抵是偽裝之後的,而今日這剎那間見到的,才是一個商人,一個女強人的本質。
宋思知雖錯愕,驚訝,但卻也不是不經世事沒有見識的大家小姐,將手中熱水袋塞給薑慕晚,而後走遠了兩步,行至廊簷下,給她空間繼續接電話。
但也未進屋,顯然是想等她電話結束。
「必要時候,斷他前路,」薑慕晚一字一句開口,而後,許是怕自己話語不夠真切,再道:「不惜一切代價。
」
那側,微微沉默,良久之後到了一句:「明白。
」
薑慕晚收了手中電話,低頭望了眼手上的熱水袋,有片刻的怔愣,掌心溫度傳來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充滿溫情的宋家,而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薑家。
那片刻的恍惚竟然讓她莫名覺得自己身處異地。
這是不該有的。
薑慕晚緩緩擡眸,便見宋思知站在屋簷下,站在避風的地方雙手抱胸望著她。
視線緩緩往屋內望去時,隻見老爺子微微轉身,坐在了窗邊的太師椅上。
「爺爺你在看什麼?
」窩在沙發上看劇本的宋思慎見老爺子端著茶盞站在窗前良久,漫不經心的問了這麼一句。
老爺子隨意回:「坐久了,起來站站。
」
屋外,薑慕晚將手機揣進羽絨服的兜裡,帽簷上的毛領在寒風的吹動下左右搖晃,跨步朝宋思知而去,後者攏著手倚在門邊,望著她,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好似剛剛薑慕晚的殺氣並未讓她覺得有半分不妥。
「我臉上有錢?
」薑慕晚走近,淡淡的話語也飄到了宋思知的耳裡。
後者倚著牆壁的身子緩緩直起來,望著薑慕晚一本正經中帶著淡淡的弔兒郎當:「你比錢好看。
」
「什麼都不行,眼睛還算不錯。
」
「錢不會自己跑到我跟前來,你會呀!
」
薑慕晚前半句出來,宋思知後半句出來了,打斷了前面的那句誇獎之語,怎麼聽怎麼都有幾分詆毀罵人之意。
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我不僅會跑到你跟前,還會跑到別人跟前。
」
「那不行,」宋思知一本正經道,薑慕晚就是她的金大腿,這要是跑到別人跟前去了,她跟夭折有何區別?
「怎不行?
你除了那張嘴欠點還有什麼地方是值得我為你花錢的?
」
宋思知:…………..
薑慕晚繞過人家直接進屋,宋思知緊隨其後,嚷嚷著:「你這就過分了哈!
」
「怎麼了?
」宋蓉與俞瀅站在餐客廳的桌子上包餃子,聽聞宋思知這麼一句話,隨口問了一句,。
宋思知聽聞宋蓉這麼一問,緊接著告狀來了:「她詆毀我。
」
「放屁。
」
「蠻蠻。
」
前者是薑慕晚的不屑冷嗤聲。
後者是宋蓉輕皺眉頭的呼喚聲,似是覺得薑慕晚這話語稍有些粗魯,這聲輕喚,看似溫溫柔柔,可帶著幾分警告。
薑慕晚白了一眼宋思知:「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要錢的時候富婆仙女大金腿,不要錢了滾逼礙事兒盡情懟,你這不要臉的精神的可真是與日漸長。
」
薑慕晚一席話將能言善辯懟天懟地的宋思知給懟住了,望著人半天都沒吱個聲兒出來,為何?
隻因薑慕晚說的是大實話。
她就是這般,要錢就是大金腿,不要錢了盡情懟,怎麼痛快怎麼來。
宋思慎坐在一旁撩了眼宋思知悠悠開口道:「要不是怕你打我,我肯定是要鼓掌的。
」
用宋思慎的話來說,他累死累活的拍戲都是給宋思知打工的。
宋思知搞個科研把他跟薑慕晚給搞窮了。
二人隨時都得接受宋思知的炮轟。
「我這是為了誰?
」宋思知開始打起了苦情牌,正準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自己的不容易。
不曾想,薑慕晚是個無情。
她倒了杯水,將將喝了口,聽聞宋思知這身叫苦連天的呼喊,將唇邊的杯子落下來望著她正兒八經道:「你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黨,但就不是為了我。
」
「也不是為了我,」宋思慎接話。
薑慕晚忍著笑,將手中杯子擱在桌面上,扶著椅子背望著宋思知道:「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
」
「我委屈。
」
「我的毛爺爺也委屈。
」
薑慕晚這張嘴,懟天懟地,沒誰了。
宋思知知曉自己懟不過,跑到宋蓉跟前去姑姑長姑姑短的撒起嬌來,且如此就罷了,還佯裝惡狠狠的望著薑慕晚道:「昨天就該給你下藥。
」
「那你可完了,你的科研成果會夭折於此,」薑慕晚再度漫不經心的懟回去。
「我可以找下家,」宋思知不服氣開口。
「謝天謝地,你趕緊去,」不怕你找下家,就怕你不找。
「我今年在菩薩跟前許的願望是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有錢的富二代,從此能放我一條生路。
」
「還有我,」宋思慎順著薑慕晚的話舉手。
宋思知懟不贏薑慕晚,可並不見得懟不贏宋思慎啊!
當然,對於宋思慎,她也懶得懟,一般都是直接上手。
「怎麼哪兒都有你?
」
啪的一聲,宋思知拍桌而起,正準備去撕宋思慎,薑慕晚口袋裡的手機響起,薑慕晚翹著二郎腿坐在木質餐椅上,一旁、俞瀅跟宋蓉正在包餃子,宋思知在對面齜牙咧嘴的正準備去撕宋思慎,老爺子與宋譽溪坐在一旁笑看著他們打鬧。
此情此景,怎不是一個其樂融融?
但這其樂融融的景象被薑慕晚的手機鈴聲打斷,她拿起手機看了眼,而後似漫不經心的起身,宋思知呢?
大抵是剛剛在院子裡隱隱猜到了薑慕晚那通電話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電話。
本是要動身去撕宋思慎的人頓住了,坐在椅子上起了一半的身子又緩緩坐下去,眼巴巴的似是隱有擔心的望著薑慕晚。
可偏偏,就恰好是她這麼停下來的一瞬間,連帶著一屋子人都安靜了。
正拿著手機網樓上而去的人隻覺如芒在背,但這通電話不得不接。
「恩、」她邁步上樓,接起,隻嗯了這麼一聲。
那側、薑薇站在屋子中央,拿著手機給薑慕晚去了通電話,話語隱有急切之意:「老爺子明日準備跟c行的行長吃飯。
」
這話,言外之意及其明顯。
跟c行行長吃飯且還帶上薑薇這個財務經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薑薇此時,跟薑慕晚可謂是一繩上的螞蚱,一旦薑慕晚有何危險她也跑不掉,雖說是被逼,可這場鬥爭從某種心理上而言,她希望薑慕晚能贏。
因為老爺子贏了,於她而言沒有半分好處不說,且還會令她一無所有。
薑慕晚未急著言語,反倒是緩步上樓,穩住心態,直至進了臥室將門反鎖那端起的姿態才猛的放下。
陰狠的面容逐漸攀升起來:「不能讓他成。
」
「爺子此行勢在必得,c行行長不說與他交情豐厚,但最起碼有交情在,交情不再還有把柄在。
」
「眼下過年,各行各業都屬於歇業狀態,媒體行業不會將目光在繼續鎖著華眾,而股市也歇業中,華眾這邊隻要在大盤開啟時注入大量資金,便可回籠,慕晚、你的動作要快。
」
前面幾句是告知,而後面一句,是催促。
要快。
收拾敵人就不能給人喘息的機會。
讓他們喘息無疑就是給他們成長的時間。
薑慕晚手中即便握著足夠的股份,可這股份並不足以動搖華眾。
她所預料到的是開年華眾跌底,軍心動搖,她策動股東讓薑臨和老爺子退位讓賢。
「老爺子跟c行行長吃飯的時間,地點,給我。
」
——————、
樓下,宋思知目光隱有些許擔憂。
望著薑慕晚跨步上樓的背影,目光稍有些沉重。
「老二公司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
「你才知道?
她上次公司副總賭博坑了她八個億,去了半條。
宋思知擔憂話語一出來,窩在沙發上看劇本的人順嘴就結了這麼一句,可話語還未言語完,便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剩下的話語猛然止住。
可再想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一屋子人,包括老爺子都將目光齊刷刷的落到他身上。
涉及黑暗地帶,薑慕晚素來行事隱蔽,不叫旁人知曉,就連宋思慎這個參與者後來都不知曉事情是如何解決的。
隻知曉那八億虧空填補上了。
猛然之間襲擊而來的靜謐讓宋思慎落在劇本上的目光不敢擡起,直至屋子許久沒有聲響,他才近乎僵硬的擡起自己的脖子緩緩轉動著望向自家父親。
素來溫慈好脾氣的人,宋思慎在他目光中看見了些許火光。
隱著怒火的火光。
「去了半條什麼?
」宋譽溪冷聲開腔,面容嚴肅,不容他開半分玩笑。
「命,」他縮了縮脖子糯糯開腔。
「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說清楚,」宋蓉將手中包了一半的醬紫放在桌面上,站在桌前目光直勾勾的望著宋思慎,似是也想知曉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宋思慎想,完了。
他此時應該如何挽回這個局面。
眼前無雙眼睛盯著他,他說話無異於自找死路。
於是,打算撿輕的說:「具體的我也不太知道,就是姐原先公司的那個副總賭錢挪用了公司公款,後來姐準備報警的,那人跳樓自殺了。
」
「然後呢?
」
「然後我也不知道了呀!
姐沒跟我說,」宋思慎想,多說多錯,他一不小心給薑慕晚挖了坑,若是在用言語把她給埋了,估摸著自己也活不久了。
索性,做個半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