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固得了消息的時候,哭了許久。
他本以為要很久,本以為他這破敗的身子到死也等不到了。
可是這麼快,這麼快就有了結果了!
那畜生這麼快就從雲端跌落了泥地裡。
張固在别院裡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裴霖的時候,他笑了。
這麼多年都沒笑的這麼開心過。
終于可以報仇了啊!
“皇孫!
皇孫!
你還記得我麼?
你還記得你親手殺掉的奶兄張固麼?
啊?
哈哈哈!
我從地獄爬出來了,你看我就這麼爬出來了!
”
裴霖愣怔着,事實上他被關了半個月而已,就已經從瘋狂轉變成了麻木。
見了張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張固,繼而大叫着伸手:“你……哥。
哥救我,救我啊哥!
”
張固饒是知道他無恥,也沒想到他能這麼無恥。
“哥?
我倒是忘記了,你小時候管我叫哥的。
”張固收起笑意:“時到今日,你居然還能叫出來,你不怕麼?
不怕我娘的冤魂找你報仇麼?
啊?
”
“哥,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沒有殺了娘,沒有殺你,你救我救我啊!
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帶我走,帶我回去啊!
哥!
”裴霖激動起來,試圖起身,他忘記自己廢了。
從輪椅上跌落下來,趴在黃土地上:“哥,哥!
”
張固冷冷的看着他:“帶你去哪?
家沒了,我如今也沒地方去了。
哦不,這别院以後就是我的住處。
九姑娘心善,看我可憐,就預備養着我了。
這以後,我要沾你的光,你如今廢了麼?
好啊,我照顧你,哥哥照顧你好不好?
你看你如今瘦的。
過去啊,娘什麼好吃的都給你,你怎麼瘦了?
嗯?
”
張固一瘸一拐的過去,說着最溫柔的話,出手卻踩在了裴霖左手上。
當時就斷了兩根指頭。
“啊!
張固,張固!
我是皇孫,我是皇孫!
我姓裴,你敢,你也敢!
”裴霖痛的大叫,隻是手卻抽不回來了。
三個太監看着,隻是低頭,不敢幫忙。
早有人示意,以後别院裡,就是張固說了算。
他們畢竟曾經是裴霖心腹,裴霖是廢了,他們怎麼可能站在裴霖那邊,自己的日子還是要過的啊。
“救命,我要見陛下,要見陛下!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沒有聖旨,你們沒有!
混蛋!
”裴霖痛的厲害,終于收回了手,蜷縮起來,将自己保護起來。
他一雙小腿還有知覺,膝蓋疼的厲害,但是卻不能動了。
他知道自己的腿不可能有救了,可是他怎麼能不怕後半輩子怎麼過呢!
張固累了,他不急在一時。
打聽清楚了裴霖的所有事,張固惡心的要命。
這樣一個人,居然曾經是他弟弟,是他疼愛過的弟弟!
張固覺得要吐出來了,真的太惡心了。
張固對裴霖,自然隻有恨意。
他折磨裴霖是根本不用刻意,隻要看見了裴霖這張臉,他就惡心自然而然也就報複了。
因為怕傷口惡化導緻裴霖死了,所以膝蓋傷勢是好好看過的。
反正好了也是廢人,不過是不至于死了罷了。
而他斷了的手指,也好好治好了,隻是沒有接上。
這樣的時間,其實也隻過了兩年而已。
這兩年内,裴霖吃不飽,睡不好。
渾身傷勢,卻都不緻命。
他無時無刻不在惶恐害怕中度過,沒有一會是能安穩的。
可張固定時給他灌下參湯,不許他死,也不需要因為過度折磨而病死!
折磨變得永無止盡。
可是忽然有一天,張固就厭煩了。
他最後一次面對裴霖:“今日過後,我就走了。
”
裴霖已經有點恍惚了,他精神沒有崩潰,隻是受不了,長期睡不好,實在受不了。
半晌才明白張固的意思:“你要……放過我了?
”
“今日過後,我就放過你。
”張固淡淡的:“你是皇子,我沒有權利殺了你。
我也不殺你。
你就這麼熬着吧,看着這天下最終叫宸王拿下,最終與你無關。
最終你還是那個失蹤的皇孫。
”
“以後拿回了盛京城,也沒你什麼事,其實三皇子裴珂府中皇子們都過世了也不錯。
有你,就是一個污點不是麼?
”張固淡淡的。
“不,我是!
我是皇孫!
就算你們折磨我,我也是!
我是!
”裴霖偏執道。
他左手已經廢了,腿因為兩年的不活動,也已經萎縮了不少。
人很瘦,可是因為灌參湯,精神還不錯。
“是,你是。
我不否認。
可是時至今日,你是感謝你的身份呢?
還是憎恨你的身份呢?
”張固說完,就出去了。
不再看他一眼。
他隻是吩咐,叫人帶回了街上的十幾個乞丐。
又給裴霖灌下了一種藥。
“不管怎麼樣,叫他以後做不了男人就是了,不要叫他死了,死了你們也得死。
”張固給那乞丐們分銀子。
這不是為了娘親,這是為了裴霖禍害過的女孩子們。
這個人,廢了就廢了。
裴霖慘叫了一夜,天亮的時候,乞丐們被打發出去。
張固沒進去,太監來說裴霖已經廢了。
張固留下一句話,就飄然遠去,自此沒有再出現過。
這句話,輾轉到了甯芝耳朵裡。
張固說:固然是恨,可是忽然覺得一輩子還長。
縱然自己也是半廢人,可是還可以看看大好河山。
不想與這個不是人的東西糾纏了。
他甚至也勸甯芝,不要糾纏。
裴霖廢了,各種意義上的廢了。
他深刻體會到了過去他對自己的女人們做的一切。
他經受的遠比她們更殘酷。
可是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可能愧疚。
甯芝隻是下令,不許他死,也不必再虐待他。
給吃給喝,就是不許與他說話。
一句話也不許說。
待到天下歸一那一天,就送他上路。
後來,就沒有人再去管裴霖如何了。
其實,遠在他遠走利州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出局了。
哦不,應該說,他其實沒有真的入過局。
在甯芝眼裡,他不如宋清明,不如于野焰,甚至不如韓佩齊。
要不是身份,他真的一無是處。
野心大,卻手段差,這樣的人,攪進了這樣的大漩渦,除了死,别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