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準了韓頌銘的奏折,也因此,補償了韓家不少。
賞賜的東西多與少是個意思,但是也明确了一個道理,就是韓家的事真的到此為止了。
韓頌銘這個人,就不必牽扯了。
果然,後續再有彈劾韓家的,也不會提起這父子倆了。
隻是,如今大家也是明白,韓家短時間内,也沒有起複的可能了。
當年同一日聖旨賜婚的三人,明明是旗鼓相當的。
可到如今,依舊不能過門的甯九,卻還笑傲着,而其餘兩個……
當然,甯九不能過門是因為太子國喪。
就這麼下去,還是遲早的事。
甯則禮有多厲害,朝中無人不知。
而甯則禮過世之後,甯家不僅沒有衰敗,如今竟是因為一個甯九,隻怕是還有幾十年富貴呢。
不得不說,甯家人厲害啊。
甯則禮也會調教孫女。
甯芝不在意這個。
她隻是要與裴珩一起,給太子上香去了。
四月多雨,裴珩和甯芝冒雨上山,從馬車下來之後,就隻能步行上山了。
裴珩想叫轎子過來擡着甯芝,甯芝拒絕了。
将不會武功的丫頭們都留下,隻帶着流雲和連翹跟着裴珩等人山上。
裴珩歎氣,隻好牽着她走,畢竟下雨的時候這青石闆路上不好走。
雨勢不算大,四月裡江南的雨,總是這樣纏纏綿綿的下着,可是時間久了也是受不住。
平時上山都要半個時辰不止,今日這天氣,隻怕是一個時辰也不夠。
雖然都撐傘了,可是山中本就霧氣濃重,如今又加上雨,偶爾一陣風來,衆人衣裳都是潮濕的。
到了一多半路的時候,裴珩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丫頭腳全濕了。
之前在左洲,他就聽到過甯芝家裡的那個苗先生說她不要着涼,姑娘家不要貪涼的話。
這會子他看着,就覺得傷眼睛。
“背你走。
”裴珩站住。
“不用,我走得動,我可以的。
”甯芝拒絕。
“聽話!
”裴珩皺眉:“不要鬧,背着你,你撐傘。
”裴珩闆着臉。
甯芝看了看,因為她,衆人走的都慢,又覺得不好意思,又不想叫裴珩這麼背着她。
可是叫旁人背着?
如今九姑娘大了之後,還真是不太方便了。
“你會累。
”甯芝不好意思道。
裴珩不理她,直接彎腰:“上來。
”
他都彎腰了,都不顧旁人怎麼看,甯芝再磨叽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隻好爬上去。
裴珩背起她就覺得這丫頭還是瘦,都沒什麼分量。
玄雷将傘遞過去,甯芝就撐着,這一來,他們兩個反倒是不容易淋濕了。
甯芝一隻手抱着裴珩的脖子,一隻手撐傘倒也不累。
因為視線高了,看的遠了,還挺舒服的。
裴珩隻需要一隻手托着她的屁股就可以了,不過為了穩妥,還是用了雙手。
将她往上掂了一下:“不要亂動啊。
”
甯芝低頭嗯了一下,就乖乖趴着,就這麼趴在裴珩肩上撐着傘看風景。
時而累了,就換一隻手撐傘。
衆人緩慢的行進着,裴珩不累,甚至背上背着一個大寶貝,還覺得暖暖的,在這天氣裡很舒服。
甯芝是鮮活的,靈動的,極少有這樣安靜不說話還乖巧的時候。
所以因為極少,偶爾乖巧起來,隻覺得背上的大寶貝可愛的不行。
他甚至想再掂一掂。
不過還是忍住了,隻是甯芝挨着他的脖子那清淺的呼吸叫他心柔軟成一汪水。
“可以睡一會。
”裴珩柔聲。
“睡不着,就這麼趴着也舒服,你累了就把我放下。
”甯芝将臉沖着外頭,用後腦勺對着裴珩的臉說着。
她細碎的頭發紮在裴珩脖子裡,裴珩隻覺得心更軟了。
嗯了一聲,沒在說話。
隻是穩穩的托着她,在這風雨中慢慢走。
想着,就這麼走一輩子也不錯。
不過,再長的路,也總有走完的那一天。
漸漸的,就到了清風觀了。
甯芝被這麼搖晃着,倒是不困,但是也還是有了一些睡意。
到了之後,還真是不想下來。
被放下地的時候,真是想放肆的賴着。
不過,他們不是來玩耍的,裴珩是來給太子上香跪靈的。
她不可以任性。
進了清風觀,裴珩臉色就不太好了。
甯芝沒說什麼,隻是一直跟着他,與他去了太子的靈柩停着的觀心堂。
觀心堂裡,有長明燈常亮。
兩個道士正在誦經。
這裡每天都會有兩個道士誦經,算是給太子的來世祈福了。
主持陪着裴珩過來,玄雷将一身孝服遞過來。
裴珩換上這一身粗布的孝服,跪在了太子的靈柩之前。
他沒說話,隻是心裡默念,大哥,我來了。
然後上香,磕頭,燒紙,跪靈。
甯芝也跟着上香,燒紙,磕頭。
隻是她不需要跪着了。
不過還是陪着裴霖呆了一會。
才悄悄的離開。
裴珩知道甯芝走了,沒說什麼,這裡是安全的。
他此時,将這幾個月壓抑的痛苦全部釋放了出來。
縱然男人的悲傷足夠内斂,可是最親近的大哥過世了,他卻不能回來奔喪,心裡豈能不痛?
大哥去年除夕前就過世了,可他直到今年四月裡,才來給大哥磕頭。
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怪他。
其實他也知道,不會的,大哥最是疼愛她,哪裡舍得怪他呢?
甚至大哥叫衛淩交給他的信,與他說的話,每一句,每個字都是為他考慮。
甚至去年大哥臨終之前,都不肯叫他回來,怕他出事。
所以,他怎麼舍得怪他呢?
大哥是全心全意對他好,不舍得怪他的。
可是越是這樣,裴珩就越是難過。
大哥這一輩子太苦了,他還沒來得及叫大哥看到未來如何,大哥就已經去了……
裴珩跪在那,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
過往一幕幕,大哥音容笑貌那麼鮮活。
總是對他笑着。
就算是教訓他的時候,也不忍心真的黑了臉。
長兄如父啊……
他怎麼不悲傷呢?
他看着那華麗的棺木,隻是想人真的有來生麼?
如果有,大哥的來生會是什麼樣呢?
什麼樣都好,隻是……
别再做太子了,一點也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