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則禮也笑了笑：“這孩子，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好在還有你。
”

　　年歲相仿，還能互相規勸。

　　何況，芝芝聰慧，總能叫蘊兒也寬心些。

　　“其實我倒是覺得，那林婉清不錯。
不過到底還是沒細看。
先瞧着吧，要是蘊兒也喜歡的話，想來大伯他們也不會反對的。
”

　　甯家對娶進門的媳婦，是不怎麼看重門第的。

　　因為甯家的門第足夠高了。

　　就好比甯蘊的娘親盧氏，不也就是個落魄書生家的閨女？
也是嫁給甯家之後，她父親才謀了個小官做的。

　　甯則禮點頭：“好，這事也要孩子們樂意。
很快就是那皇孫的大婚禮了。
孤山候府也請了你，你可去麼？
”

　　“那自然是要去的，想來也請了八姐，我跟着她就是了。
爺爺要去皇孫府上吧？
”甯芝壞笑。

　　甯則禮點頭，好笑的摸摸她的臉，叫她回去了。

　　按說，未婚的女子不好單獨參加人家的婚禮或者葬禮的。

　　所以，需要有家裡長輩帶着。

　　雖然甯氏的長輩們都不在京城。
可是還有出嫁的甯菱呢。

　　隻要是出嫁了，自然是能獨立外出的。
所以，正合适。

　　甯芝其實去不去安家都可以，孤山候府麼，實在是沒什麼面子。

　　可甯芝想去啊，這麼不知道輕重的一家子，怎麼可以不去呢？

　　這請帖就不該發……安六姑娘和甯芝素來沒有來往的，她出嫁，叫甯芝……算怎麼回事？

　　倒是請了梁楚晗不稀奇，畢竟是大臣。

　　所以，他們家不懂事，甯芝不介意真的去一趟。

　　她拿了請柬上門，也不怕丢人的是自己了。

　　“這孩子，鬼精的很，随了誰？
”甯則禮坐回去，笑問。

　　忠叔也笑了：“您說這是随了誰？
還不是您？
”

　　甯則禮一愣：“怎麼是我？
我是這麼壞？
”

　　“哎喲，公爺年輕時候不是這樣的？
公爺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随了您。
唯有兩個孫子輩兒随您了。
一個是咱們九姑娘，一個是七公子。
”忠叔信誓旦旦。

　　他看着甯芝長大，還看不出這個？

　　甯則禮半晌不語，吹胡子瞪眼的：“胡說！
我年輕時候厚道着呢！
”

　　忠叔隻是笑，叫人進來伺候甯則禮就寝。

　　心裡想，您厚道個屁！

　　您厚道能因為當年那位謝相奚落了您一句，就把人擠兌回老家去？

　　您厚道能叫韓大人見了您就繞路？

　　這種事，都多的說不清了。

　　猶記得那年公爺封了國公，那幾個老臣都提着多重的禮上門呢？
那時候可還在盛京城呢。

　　如今祿國公不僅是國公，也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是文華殿大學士和吏部尚書的甯大人了。

　　如今，大晉的甯相照舊管着吏部，還監管工部。

　　雖然韓家一直與公爺相對，可是明着論起來，甯家還有軍權。
又哪裡是韓氏能比？

　　這些年，公爺确實‘厚道’了。
因為也不需要不厚道了呀。

　　忠叔面無表情的想，所以說，您這九丫頭，跟你那性子真是十成十的像！

　　您還說她壞呢！
說自己呢吧？

　　甯則禮躺下去，等小厮把帳子拉好，就默默的想，芝芝性子随他了？

　　想也是，湛兒是個好脾氣的。
忠厚的很。

　　幾個兒子裡頭，最義氣老實的一個了。

　　那卞氏，似乎也是溫柔和順。
雖然，他就見過那麼兩三次。

　　那麼說，芝芝還真是随他了？

　　甯則禮嘴角抽了一下，心想肯定不能夠。

　　當然了，他絕不是嫌棄孫女壞，隻是感慨，小小年紀，怎麼那麼會琢磨呢？

　　又一想，其實這樣很好。

　　甯氏幾個兒女，不都是吃了一根筋的虧？

　　老大一根筋，死守渭北不肯動。
一身病也不肯退一步。

　　老二一根筋，死活要娶來曆不明的卞氏。

　　老三也一樣一根筋，大哥說什麼都是對的。

　　老四好像好一點，但是老四性子也不強。

　　最小的那個……鸾兒……要不是個一根筋，何至于把自己一輩子賠上？
何至于把甯家拖進如此地步？

　　所以，芝芝的壞，壞的好啊！

　　甯則禮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他做了一個夢。

　　那時候孩子們都還小，最大的一個，也還沒離開家。

　　他與崔氏還會因為姚氏鬧一鬧。
鸾兒還乖乖的在崔氏懷裡坐着。

　　湛兒跟着他大哥，在院子裡練劍。

　　老三唧唧哇哇，還是那幾句話，大了要做将軍。

　　盛京城的甯府遠比如今的祿國公府小，可是歡聲笑語，從不缺少。

　　那時候的自己，也還年輕。

　　一覺醒來，甯則禮看着帳子頂瞪着一雙幹澀的雙眼不想動。

　　終究是黃粱一夢。

　　這夢太齊全了。

　　可惜，自從老大去了渭北，鸾兒鬧着嫁給太子，他們一家子到了臨京，就再也沒有聚齊過。

　　後來是姚氏先過世，一場風寒，水土不服，就撒手人寰了。

　　再然後，因為鸾兒的事，崔氏一病不起，也漸漸的就去了。

　　沒幾年，便是湛兒戰死……

　　甯家就有了缺口。
去年，甯葦也沒了。

　　甯則禮的手輕輕動，捏着榻上的被單想，下一個，就該是他這個老的了。

　　甯家終究是要散了。
可不管是哪個兒子，都已經是一家子人了。
都可以自保了。

　　唯獨擔心沒有爹娘的芝芝……

　　甯則禮坐起身，叫了一聲來人。

　　他想，怎麼也要撐住，心氣不能謝了，不然這日子可怎麼辦呢？

　　後院裡，甯芝也做了一夜的夢，卻都不知道是什麼，醒來就全都忘記了。

　　這一日是臘八。

　　不算個大節日，也要熱鬧一二的。

　　甯芝換了一身好看的素色衣裳，親自去指揮府裡準備起來。

　　今日，他們一家子自己用一頓晚膳，等着爺爺和甯蘊回來，就在府裡擺上。

　　與這阖府上下一道過節。

　　連翹幾個更是直接叫他們今日白天可以外出，他們有的是孤兒，有的是父母已經死在盛京城了。
也唯有白芷的父母都在府裡當值。

　　所以，給他們放假一天，出去走走也好。

　　甯芝又做主，賞賜了府裡丫頭小厮們銀子，過節讨一個彩頭。
又說好，過年還有。

　　一時間，府裡都歡歡喜喜的。

　　夜裡甯則禮回來見着，也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