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嗯了一下，提腳出了殿門，又伸手拉住甯芝的手。
牽着她往外走。

　　宮中不好坐車，所以總要走出去。

　　裴珩叫馬跟着車，他自己就坐在甯芝馬車裡：“無論做什麼，顧及些身子。
沒什麼大事值得你這般。
”

　　他又不想挑明了說，我生辰禮不如你身子要緊的話。

　　到底二殿下還是個少年，做不到那麼體貼呢。

　　但是不說一句，總是心裡覺得不對勁。
因為睡了一覺之後，臉上沒在上粉的甯芝那黑眼圈就有了。
雖然睡了一下午好多了，但是還是有的。

　　馬車因為走動，所以馬車裡放着的小油燈就總是會輕輕動。

　　火苗也會動，所以光線也是晃動的。
甯芝覺得晃眼睛，就閉上眼了：“殿下也閉眼？
”

　　裴珩嗯了一聲，卻沒有閉眼。

　　隻看着坐在他咫尺的甯芝。

　　火苗晃動中，她漂亮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中都是顯得瑩白如玉。

　　長長的睫毛被投下陰影，筆挺的鼻子也顯得更好看。

　　裴珩單純欣賞，他想要是他真是一個盛世中的小皇子的話，甯芝這樣的女子，怕是不會嫁給他。

　　不得不說，真是因為大晉如今的複雜，因為他的特殊，才有這姻緣。

　　如果是盛世，如果……皇家不止這麼一點血脈。
那麼，他隻會是個平凡皇子，最後做個王爺就算是一生了。

　　而甯芝這樣的女子，勢必是要陪王伴駕的。

　　這一想，就覺得有點無奈。

　　裴珩伸手，将甯芝的一隻手拉住。

　　甯芝睜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又閉上眼，人卻順從的靠過來。

　　也不是沒有抱過，這不算什麼。

　　何況，他們之間雖然也這麼親密的靠近，但是彼此之間都知道底線。
并沒有什麼想法。

　　便是裴珩是男子，也沒有什麼龌龊想法。

　　“芝芝可想過，若是盛世，你該如何？
”裴珩半晌，還是開口。

　　“倒是不曾想，不過也不難想。
”甯芝沒有睜眼，輕聲細語：“盛世裡，甯家不會是這樣。
我或許跟着父母在某個城裡住着。
遠離京城，也就遠離了你們皇族。
我的親事，爹爹定然是要仔細的，爹疼我，不會叫我進皇家。
”

　　“也許，一輩子與殿下也不得見。
”

　　裴珩手略緊了緊，想笑，沒有笑。

　　不管是不是盛世，太子妃甯鸾都看上了太子，都要毀了太子。

　　甯家為了自保，也都會成為權臣。

　　甯芝……也許會不回京城吧？
事實上，裴珩又想，如果是盛世，父皇不必‘南巡’。
不會遇見自己的母妃。

　　這世上，哪裡還有裴珩此人呢？

　　“這如果的事，是最虛幻了。
盛世裡，說不得我爹不去做将軍呢？
說不定我爹沒娶我娘呢，就沒有我了。
”甯芝輕聲道。

　　是因為戰事太激烈，甯家幾個兒子才都奔赴前線。

　　但是如果不是有戰事，那甯湛幾十年前，說不定做了文官呢。

　　“是本殿瞎琢磨的。
”裴珩到底是笑了。

　　宮中離祿國公府不遠，很快就到了。

　　又是甯則禮，甯蘊兩個男的來接。

　　這回裴珩就不進去了，隻從車上扶着甯芝下來就道：“時辰不早，本殿就回去了。
祿國公明日見吧，正好明日，本殿有事要與國公說。
”

　　甯則禮忙應了，目送裴珩策馬帶着侍衛回宮去了。

　　“晚膳吃了沒？
”甯則禮問甯芝。

　　“嗯。
”甯芝笑起來：“爺爺倒是不責罵我這麼晚回來呀？
”

　　“不罵你還不好？
”甯蘊失笑：“還有求罵你的？
”

　　“哈哈，進去進去。
罵你做什麼，你有分寸。
”甯則禮一笑。

　　這個孫女驕傲着呢，那些尋常家長擔心的事，他不需要擔心。

　　“祖父最想知道的就是二殿下懂不懂留你用膳，知道你用過了，我也就放心啦。
”甯則禮道。

　　“便是他不懂，還有他的奴才們，能都不懂麼。
”甯芝也笑了：“瞧，殿下送的一盒子首飾。
”

　　甯則禮看了一眼後頭飛刃手裡的盒子，繼續摸胡子：“挺好！
”

　　甯蘊嘴角一抽，這就好了？
甯芝還少首飾？

　　可憐甯蘊小公子到底還是小，不懂男女之間那點事啊……

　　回了自家院子，連翹急吼吼的：“姑娘，您好歹叫我看一眼，我手都被壓斷了！
”

　　甯芝好笑的點頭，連翹就迫不及待去開了那檀木盒子。

　　也就是一個鞋盒子那麼大，裡頭分閣子，閣子裡還有些小盒子。
有的盒子裡就直接放着首飾。

　　黃金鑲嵌寶石的，珍珠的，珊瑚的。
全是如今流行的款式樣子，還都是新的。

　　“呀，姑娘，這是新打的吧……”連翹拿起一個三尾鳳钗來：“瞧，這是新打的。
”

　　白芷看過也點頭：“确實，都是新的。
”

　　甯芝倒是詫異了一下，也過去看了看。

　　她還以為是裴珩看她頭上今兒沒有首飾了，才叫趙啟去庫房搬出來的。

　　就說麼，趙啟去了一下而已。

　　所以，這一盒子首飾本就是裴珩要送給她的了？

　　甯芝确實不缺首飾。
比這個好的也不見得沒有。

　　可是……甯芝看着這一盒子偏華麗卻精緻的首飾，嘴角輕輕勾起來。

　　心裡有細細密密的甜，一絲一縷的蔓延上來。

　　“所以，誰說我選的男人不好呢？
”

　　“好！
姑娘眼光最好！
以後奴婢再不說一句二殿下不好的話了！
”連翹笑道。

　　甯芝拿出一個白玉的墜子來，把玩着：“既然殿下送了，就用起來吧。
”

　　随即，親手将那白玉挂墜挂在了帳子前。

　　幾個丫頭嘻嘻哈哈笑着，給她上了一碗湯，伺候她喝了，這才給她洗漱伺候她入睡。

　　縱然睡了一下午，甯芝還是能睡着。

　　并且，是懷着好心情睡過去的。

　　裴珩本是打算等甯家八姑娘大婚前，才給甯芝這些首飾的，意思是叫甯芝換新的嘛。

　　不過，趕上今日這事，就順便給了。

　　可憐二殿下生平第一次送女孩子東西，送的就跟賞賜的似得。

　　這種種情形，叫甯芝想來，可真是不得不開心啊。

　　人開心啊，夢都是美好的。
反正一夜到天亮，甯芝精神飽滿，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