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的古甯城,滴水成冰。
大多數人已經回家過年,客棧裡顯得很冷清。
幹牛糞在炭盆裡熊熊燃燒,室内溫暖而幹燥,卻帶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奇怪味道。
顧鳳麟靜坐在炭盆前,蒼白的臉上有着病态的嫣紅。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要麼不動手,要麼一擊緻死。
像這樣,後患無窮。
江允若是逃回齊國,齊國更有理由屠城。
或者這麼說,即便齊國本來就要屠城,也會把挑起戰争的罪名扣到他頭上。
顧老頭遞給他一碗濃黑的湯藥,憂慮地道:“不管天大的事,都沒有您的身體更重要。
”
顧鳳麟一口飲盡,因為湯藥難吃而險些吐了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種難吃的藥了。
自從和慕雲晗在一起,她将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更多時候是食補,而不是藥療。
她把食物做得清淡爽口,每頓都不重樣,沒有哪一樣不合他的胃口。
一次兩次做到不算什麼,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如此,便是天下最難的事。
他想起有關慕雲晗的很多事,想到她此刻肯定是在想他,于是勾起唇角微微笑了。
顧老頭見他笑了便也松了口氣:“不管是什麼人,總能找到蛛絲馬迹,除非,他們往齊國方向去。
”
顧鳳麟将手在羊皮地圖上輕輕移動,最終将手定在古甯城。
“我們假設這個人是顧漪瀾,那麼他一定會在這裡停留。
”
隆冬時節的邊境比不得其他地方,單獨住在外面隻有死路一條。
倘若隻是顧漪瀾一個人,那倒也未必,畢竟他現在能力逆天。
但加上一個中了劇毒、奄奄一息的江允,他便隻能選擇古甯城。
因為若要解毒,方圓幾百裡内隻有古甯城有藥鋪。
更何況,此人自來自視甚高,肯定認為即便藏在古甯城,也是沒人能把他怎麼樣的。
當然,假如這個人是齊國人的話,就隻能加強城防,準備迎戰了。
但顧鳳麟有很強烈的預感,那道黑影一定是顧漪瀾。
一夜北風,雪終于停了。
古甯城到處鋪滿了厚厚的積雪。
若是個頭小的孩子,可以整個人陷入到積雪中,沒到頭頂。
居民們自發組織起來,清掃積雪。
邊城民風開朗,沒有那麼多規矩可言。
小姑娘們和小夥子們大笑着,你追我趕,打着打着,眉來眼去。
大人們通常都不怎麼管,他們也是這樣年輕過的,若能成就姻緣也是好事。
一個裹着破皮襖的姑娘站在梯子上,吃力地用耙将房頂上的雪塊推下來,省得雪把屋頂給壓垮了。
偶爾她也擡頭看一眼不遠處打鬧的年輕人們,露出幾分向往。
每當這個時候,梯子下方就會有婦人尖聲叫道:“短命夭壽的,這麼騷,脫了褲子出去賣啊!
”
她便會垂下眼來,面無表情地使勁耙雪。
婦人罵罵咧咧,怎麼難聽怎麼說。
終于有鄰居看不下去:“範娘子,朵兒好歹也是你親生的,怎能這樣糟踐?
”
範娘子大喝一聲,雙手叉腰:“關你什麼事?
看上了是不是?
二兩銀子,賣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