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相攜回院子,雨荷小聲道:“少夫人,奴婢覺着,念奴兒為人不錯。
從前就喜歡替您解圍,如今出了事第一個安慰您的還是她。
若是夫人賞的人是她,而不是蘭芝就好了。
”
牡丹笑道:“這劉家的人,隻怕也隻有她一個人還有良知。
你也莫失望,夫人沒把她賞給我也是好事啊,你想想,若是有什麼,她還能替我解解圍,跟了我,她卻要倒黴了。
”
雨荷聽她把這種心酸話說得如此平靜,心裡不由一陣發酸,偷眼看去,但見斜陽下,牡丹笑容恬靜,微風吹過她身後的紫藤花架,吹落一地的花瓣,襯着她這身衣服,襯得她顔如玉,飄若仙,端的好人才。
可就是這樣的人,卻被人當作了草一般,毫不憐惜地踐踏。
雨荷隻覺一股熱流從喉頭處順着鼻腔一直沖到眼眶,又酸又熱,幾乎忍不住就要流下淚來,好容易才忍住,強顔歡笑地道:“少夫人,您不要難過,這都是暫時的。
總有一天您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
牡丹笑道:“有你幫我,一定能。
”眼看着雨荷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紅了,不由失笑,反手握住她的手道:“哭什麼?
我都不難過,你難過什麼?
走走,咱們先回去,吃了晚飯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起早呢。
”
雨荷愁兮兮地道:“難道您真的要讓太醫給您瞧?
”圓了房,生了兒子還怎麼走?
牡丹哈哈笑道:“你這丫頭,怎地突然比我還急了?
”這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戚夫人的性格,聽風便是雨,雷厲風行,指不定很快就會将劉暢趕到自己的房裡來。
劉暢那日已經流露出那種意思來,今日的态度也有些詭異,得好好謀算謀算才是。
雨荷歎了口氣:“反正奴婢是您到哪裡就跟着到哪裡。
”她心裡沒說的是,如果是她遇到這種男人,她定要将奸夫****給殺了。
主仆二人回到院子裡,林媽媽早翹首以待,見二人說說笑笑地回來,心裡松了一大口氣,迎上去道:“少夫人,夫人找你有什麼事?
是不是為了表公子打了公子爺的事?
可罵你了?
”
牡丹怕她擔心,輕描淡寫地道:“肯定是有些生氣的。
但也沒說什麼,隻是說明日請太醫來家,讓我早點休息,明日早點過去看病。
然後以後不要我出門,在家好好調養身子。
”
林媽媽聽了,心想,這到底是醜事,劉家也軟着一招的。
左右張望一番,不見李媽媽和蘭芝的身影,便恨恨地低聲道:“既然是請太醫來,便該連着您的其他病一起治了!
這次定然要叫老爺和夫人上門一趟,讓他給您賠罪才是!
”
牡丹聽出林媽媽的意思是要自己借機裝病,好叫何老爺夫婦上門替自己出氣讨公道,收拾收拾劉暢。
實際上,劉暢又豈是那種輕易會開口道歉的人?
死性不改的王八罷了,更何況她也不稀罕。
牡丹雖不以為然,但也覺着可以借這個機會生回病,順理成章地躲段時間也是個好主意,說不定她的“病”還沒好,事情就已經解決了。
當下便道:“媽媽說得是,我都聽你的。
”
林媽媽見她聽話,立時高興起來:“好,到時候聽媽媽替您安排,您隻管舒舒服服地躺着就好。
”
牡丹應了一聲,因見甩甩吃飽了,對着自己歡喜地撲騰翅膀叫:“牡丹,丹娘!
”便笑嘻嘻地取了一根新鮮樹枝遞過去:“給你。
”
甩甩正在嘴癢,見狀歡喜地伸長脖子叼了過去,開始啃咬。
牡丹立在廊下陪它耍了一回,心裡的郁悶和擔憂消散去了大半。
忽聽院門輕響,卻是去拿晚飯的恕兒怒氣沖沖地回來了。
牡丹見她怒氣沖沖的,便笑道:“誰又招惹你們了?
”
恕兒忙換了一張笑臉,道:“沒什麼,就是今日廚房裡太忙,出不來菜。
奴婢怕少夫人等急了,便讓寬兒在那裡等着,奴婢先回來說一聲。
”
牡丹不在意地道:“今日客多也是事實,也不要他們單獨做,讓他們就将宴席上的飯菜備一份來我吃就行。
”
恕兒知她在這方面向來不計較,也不和她細說,笑着應了,背着牡丹低聲和雨荷商量:“真真是欺人太甚,這風頭也太轉得快了些!
你們剛從夫人的院子裡出來,少夫人招惹了夫人和公子爺不高興的事立時就傳到了廚房裡,我們去了半日,個個對着我們笑,就是不給飯菜!
我不敢和少夫人說,怕她知道又生氣。
”
以前少夫人和公子爺鬧騰後,也有過這樣的情形,總得吃上那麼一兩頓冷飯菜,才會又重新好轉起來。
這次隻怕又要到少夫人看過禦醫後,風頭才又轉變過來了。
雨荷沉吟片刻,道:“你叫蘭芝陪你去,她是夫人給的,來了咱們這裡其他什麼都不用做,不會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來吧?
”
恕兒道:“好主意呀,待我這裡就去。
”才轉了身,就見牡丹立在不遠處道:“不必了,就是蘭芝去了也是一樣的結果。
她哪裡敢和公子爺作對?
你得當心被人拿了作伐。
正好的,我午間吃得太過油膩了些,不是很想吃,稍後他們給什麼就是什麼,不要鬧,不要吵,拿回來就是。
我不吃,就給你們吃,總比你們的飯菜好。
”
事情越多越繁雜才好呢,白天遇到丈夫和人偷情,傍晚被婆婆罵,晚上被下人刁難,沒得晚飯吃,她還不該病麼?
恕兒心裡老大不忿,呀呀!
少夫人就是脾氣太好,才會被人蹬鼻子上臉,這般欺辱,真真是氣死個人了!
雨荷推了她一把:“還不快去?
”
恕兒撅着嘴,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牡丹笑道:“這丫頭的脾氣,暴炭似的。
寬兒又太木讷了些,若是她二人中和一下,豈不是好?
”
雨荷歎了口氣:“我娘常說,恕兒的脾氣還要像她一些,不知我是從哪裡蹦跶出來的,半點不像她。
”
天色黑盡,寬兒和恕兒總算是回來了,不過幾碟中午吃剩的冷菜,更不要說餅子上的羊油凝結得白花花的,唯有一碟櫻桃饆饠還是熱的。
牡丹随意用了點饆饠,便放下不吃,讓衆人将其他菜分吃了。
這一夜,不單是飯菜怠慢,就是熱水也怠慢。
牡丹一直等到晚間,才有熱水送來,松了頭發換了衣服,一隻腳才跨進澡盆裡去,忽聽有人使勁拍門:“開門!
公子爺來了!
”
這個時候來,肯定沒好事!
雨荷吓得一抖,蒼白了臉看向牡丹,卻見牡丹也白了臉,匆匆忙忙地将腳收回來,将一件紅羅夾袍迅速穿上。
林媽媽心裡也有些打鼓,暗想劉暢是不是為着被李荇打了,來報複牡丹出氣的,又想到白天戚夫人的态度,膽子又壯了起來,當下便指揮牡丹:“你躺下,待我去應對!
”她打定的主意是,若是劉暢态度好也就算了,若是他要耍橫,拼着自己這條老命不要,也要鬧得他阖府不得安甯!
話音未落,就聽到李媽媽在外面道:“少夫人睡了麼?
公子爺來了呢。
”原來人家根本沒管她們,和蘭芝先就去把門開了,将人迎了進來。
林媽媽看看白了臉,抖手抖腳正往内房躲的牡丹,隻得強忍下氣走到門口去接人,隻見劉暢渾身酒氣,半邊身子歪在蘭芝身上立在門口,一雙眼睛烏青腫脹,如同烏眼雞似的,表情卻是強橫霸道得無與倫比:“你們少夫人呢!
反了她了!
竟然敢讓那狗東西來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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