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等人本已朝着門外走去,卻聽身後傳來呼喊聲:“幾位姑娘請留步。
”
田幼薇回身,和廖姝一起把張五娘藏在身後,隻恐被人看出張五娘曾經哭過。
隻見剛才碰着的那幾位命婦扶着那位老夫人匆匆而來,領頭的一個笑吟吟地道:“請問哪位是草微山人田姑娘?
”
張五娘松了一口氣,小聲道:“看來是找你定瓷器的,這位是殿前都指揮使的夫人邱夫人,為人不差。
”
田幼薇盈盈一禮:“是我。
”
邱夫人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好人才,北人還是南人?
”
“土生土長的南人,家鄉就在餘姚銀湖畔。
”田幼薇笑得大方明豔,毫不隐晦自己的出身:“家裡是做瓷器的。
”
邱夫人抿着嘴笑起來:“真是個大方開朗的性子,是吧?
”
“是吧?
”這一句,她是回頭沖着其他命婦說的。
能做到殿前都指揮使的,都是皇帝的心腹親信,衆人不能不給她面子,紛紛附和,就連那位嚴肅冷淡的老夫人也跟着扯了扯唇角。
“謝夫人盛贊。
”田幼薇也笑,為怎樣委婉拒絕這些貴夫人打腹稿。
“我們那邊坐坐,說說話?
”邱夫人探詢地看着田幼薇,眼裡帶着熱切,卻沒有勉強的意思。
田幼薇喜歡邱夫人的分寸,但是很為難:“能與幾位夫人說話是我的福氣,但隻是我現在的樣子不适合見光。
”
她笑着将腫了的臉亮給衆人看,帶着孩子氣的微微抱怨道:“蚊蟲咬的,又癢又腫,很難受,我得使勁忍着才能不抓撓,五娘要帶我去取藥。
要不,下一次我做東,請幾位喝茶?
”
邱夫人輕輕觸了她的臉一下,皺起眉頭:“怎麼腫得這樣厲害?
既然這樣,那就我做東,改日請你們幾個小朋友喝茶,如何?
”
“謝謝夫人。
”田幼薇更喜歡邱夫人了,不仗勢欺人,懂得尊重人,還大方,實在是高官夫人中難得見到的好性子,尤其和孟氏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邱夫人笑着和她們揮手作别,那位嚴肅的老夫人突然說道:“我帶得有藥。
”
說完這話,這位老夫人轉過身就往旁邊花廳裡去。
“?
?
?
”田幼薇沒太明白,這位的意思,是說要她過去給她藥?
邱夫人也笑着招呼田幼薇三人:“快來,能認識這位穆老夫人也是你們的福氣。
”
“夫人……”田幼薇騎虎難下,正打算再找借口委婉拒絕,張五娘已然道:“阿薇,你去吧,我和阿姝去。
”
“你們不一起?
”邱夫人看看廖姝,恍然大悟,善解人意地道:“去吧,去吧,多拿一份備用更穩妥。
”
田幼薇知道她誤會是廖姝不想與孟氏同室相處了,卻也不解釋,順手推舟,和張五娘、廖姝告了别,跟着邱夫人一起跟上穆老夫人的腳步去了花廳。
花廳裡陳設着一組造型古樸簡雅,色澤溫潤内斂,呈米黃色,釉面開滿紋片的瓷器,有雙耳瓶,有魚耳爐,還有成套的茶具,都不算大,然而精緻特别,世間初見。
衆人啧啧稱奇,都覺着很雅緻好看。
邱夫人大方地道:“我家那口子是個武官,偏偏就喜歡搞這些雅緻的東西,若是見着這個,定然很是喜歡。
所以啊,小田姑娘,你一定得我搞一套。
”
田幼薇被邱夫人這話給逗樂了,真是少見的爽快人兒,說話也不拐彎抹角,她還是喜歡。
孟氏眼裡露出幾分不以為然,頗看不上的樣子。
即便邱家是個從二品的官,林家隻是個正四品的官,但那地位完全沒得比,本朝重文輕武,國子祭酒,多麼的清貴!
何況邱夫人不是個好東西,剛才還領頭諷刺挖苦她兩嫁呢。
孟氏的神色落到田幼薇眼中,她對這二人的關系也有了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邱夫人她交定了!
于是田幼薇溫和地給邱夫人解釋:“要做一模一樣的恐怕不能,畢竟這是特意慶賀郡王爺大婚的。
”
邱夫人也懂,笑道:“懂,我們哪敢和天潢貴胄比呢?
你就給我搞套差不多的就得了。
”
田幼薇又道:“這種釉藥是才調配出來的,很容易燒壞,也不能和其他瓷器伴燒,需要的火力不一樣,隻能單燒,投入會很大,即便我不賺錢,也是價值不菲……若是您不急着要,可以先交付定錢,待到訂貨的人數夠多,剛好夠一爐,那就省錢多了。
”
她不知道邱夫人是否能承受這價,又怕說她瞧不起人,隻能挑明白了再盡量委婉。
“你這孩子爽快明白!
我喜歡!
”邱夫人壓低聲音:“要多少錢?
”
田幼薇伸出兩根手指:“至少要這個數,這還是一切順利,沒有浪費的情況。
”
“兩千兩?
我的個乖乖!
果然貴!
”邱夫人拍拍胸口:“有沒有省錢省時的法子啊?
”
“您多約幾家一起做,就能省時了,省錢怕是不能。
”田幼薇盡量讓自己笑得甜美可愛,哄哄銀子哄哄錢,嘿!
她卻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腫塊越來越腫,連帶着眼睛都腫了,這一笑,眼睛彎成兩條縫,格外可愛又好笑。
“先搽藥。
”穆老夫人之前一直在聽田幼薇和邱夫人對話,這個時候才開了口,命身旁一個細眉細眼、容色清淡的中年命婦:“取來。
”
“是。
”中年命婦從丫鬟手中接過藥膏,朝田幼薇淡淡笑道:“田姑娘是自己來,還是我讓人給你搽?
”
“這是小穆夫人。
”邱夫人和田幼薇介紹:“是穆老夫人的兒媳,也是極好的人。
”
小穆夫人這才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田幼薇笑着給這婆媳倆行禮道謝:“有勞兩位夫人,我自己來。
”
喜眉打開象牙盒子,見裡頭裝的是一種淡綠色的脂狀藥膏,散發着淡淡的草藥味道,就悄悄挖了一點搽在自己的耳背後試用。
畢竟這是臉,不是其他地方,萬一不适用,臉就毀了,再對上邵璟那張臉,自家姑娘可不得被氣死。
孟氏看在眼裡,突地笑道:“好能幹體貼的丫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