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脆響,箱子翻倒在地,摔出幾隻砸得七零八落的水仙花盆。
現場一片寂靜。
周監窯官傻傻地看着面前這一攤子碎瓷,不知如何是好。
“啊!
你摔碎了貢瓷!
天呐!
這可怎麼辦才好?
!
”田幼薇率先爆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抱着頭,絕望又可憐。
周監窯官猛地反應過來,指着田幼薇叫道:“你栽……”
“贓”字尚未出口,他就遭到了猛烈的一擊。
邵璟狠狠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怒聲道:“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狗官!
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我阿姐不敬!
”
周監窯官隻覺得眼前一黑,劇烈的疼痛潮水般朝他襲來,瞬間眼淚與熱血狂飛,他痛苦地捂着鼻梁倒在地上,蜷成一隻蝦子,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更是無從為自己辯解。
“天呐!
女兒!
花盆!
”田父張着兩臂,驚恐又悲憤地接連發出三聲驚歎,踉跄着上前去查看花盆。
整個箱子裡隻剩一隻花盆沒怎麼磕着,其他全都碎了。
田父絕望地看向王副使:“副使大人,這可怎麼辦啊?
”
王副使萬萬沒料到竟然發生這種事,張着手道:“這,這……”
“都是這個惡賊幹的!
”邵璟兇神惡煞地抓住周監窯官的衣領,将他拖到王副使面前:“大人,您剛才都看見了,我們好好的來交貢瓷,他非得讓我們當街打開,我家伯父都說不好,他非要拗着來,還說要和我家現場算賬!
讓我伯父死得難看!
可見其用心之惡毒,他就是故意想害人!
您一定不能輕饒他!
該治他個公報私仇、不敬天子的大罪!
他做下這樣的事,實在是辜負天子的信任,是百官之敗類,朝廷之恥辱!
”
周監窯官聽他說得溜,心裡十分憤怒,卻不能替自己辯解,因為鼻子實在是太痛了,痛得他幾欲昏厥,隻能捂着鼻子“嗚嗚”地叫。
王副使也不是吃素的,氣勢洶洶地指着邵璟:“你誰啊?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
邵璟朗聲道:“回大人的話,我是田家人,這裡有我說話的份!
”
王副使冷笑:“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算什麼東西,滾!
”
一旁公人聞言,就要上前将邵璟叉走。
“慢着!
”田父出面将公人攔住,向王副使深施一禮:“大人,孩子不懂事,難免口氣沖了些,還請您别和他計較。
”
言罷把臉一沉,呵斥邵璟:“混賬東西,胡亂嚷嚷什麼?
要相信王大人一定會秉公處理的,還不趕緊賠罪!
”
邵璟換了笑臉,恭敬地給王副使行禮:“是我性子太急,請大人海量,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
田幼薇也擦着眼淚上前:“請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
這幾人,紅臉白臉哭臉都有了,逼得王副使真是沒辦法。
有心要秉公執法,又舍不得周監窯官吃虧。
不秉公吧,又被架着,借口都沒有。
王副使狠狠瞪着周監窯官,實指望他能自辯兩句,自己也好順理成章偏一偏心。
周監窯官實在說不出話來,隻管瞅着白老爺。
白老爺逃避不得,隻好橫下心出頭:“胡說八道!
這是栽贓陷害!
那一箱水仙花盆落地之前早就碎了!
”
周監窯官捂着鼻子猛點頭:“嗚嗚……”
田幼薇道:“你看見的?
”
白老爺道:“我當然看見了!
”
邵璟反問:“箱子蓋着,你怎麼看見的?
除非是你先把它砸碎了!
”
“我沒有砸!
”白老爺道:“我是箱子打開時看到的!
”
“你說全碎了,這又是什麼?
”田幼薇亮出好的那隻花盆,一副“你别睜眼說瞎話”的氣憤模樣。
白老爺叫道:“我沒說全碎了,我說的是早就碎了!
”
田幼薇冷嗤一聲:“是呀,你知道它早就碎了,真奇怪。
”
“我不知道……”白老爺被繞暈了。
“行了!
腦子不夠用就在家待着,别出來丢人現眼。
”邵璟壓低聲音,勾起唇角微不可聞地道:“賭得傾家蕩産的滋味好受麼?
還想不想再賭一次?
”
白老爺恍然大悟:“是你……”
他跳起來要抓邵璟,邵璟靈巧避開,鄙夷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住手!
”王副使實在看不下去,大吼一聲:“誰不守規矩就轟出去!
”
邵璟立刻站定不動,任由白老爺這顆胖球挂在他身上抓撓,不急不慌地指着白老爺和王副使道:“大人,您瞧,他不聽您的話,他看不起您。
”
王副使臉上下不來,斷喝一聲:“把這個不聽人話的無賴潑皮扔出去!
”
可憐白老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架住胳膊扔到了大街上。
田父三人深深一揖,齊聲說道:“請大人做主!
”
“碎了就碎了,實屬意外,怪不得誰,本官自會上書澄清此事,你們趕緊回去再燒一爐補齊就是了。
”王副使一甩袖子,就要将這事兒給結了。
果然官官相護?
田父十分不忿,想要上前理論個明白。
邵璟拉住他:“伯父别急,咱們先把貢瓷交了。
”
田幼薇連連點頭,田父忍下氣來,帶着邵璟與田幼薇一道,将貢瓷送到庫房交割清楚,領了收條,又像模像樣地去給王副使告辭,客客氣氣送上一份厚禮:“天熱,這是給大人的冰敬。
家中孩子不懂事,還請您見諒。
”
王副使原本陰沉着臉,見了這份厚禮方淡淡地道:“不是我說你,你這家人脾氣真不好,動不動就鬧騰,要是個個都像你們這樣不聽話,這貢瓷也别燒了!
”
“是,大人說得是。
”田父忍着氣,按照邵璟交待的話,半遮半掩地道:“之前在下也曾給大人送過冰敬炭敬,不知大人收到沒有……”
王副使臉色微變,道:“你讓誰帶來的?
我沒收着。
”
“當然是周……”田父恍覺失言,捂着嘴頓住話頭,匆匆告辭:“在下這就趕回家去把碎了的花盆補上。
”
王副使心裡落下好大一個疙瘩,恰逢手下來回周監窯官的傷勢,他都不耐煩聽:“送他出去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