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人姓溫,田家失去燒制貢瓷的資格之後,正是他家接了這個資格,但他家的窯場沒有田家的好,所以千方百計就隻想着要奪田家窯場。
田幼薇至今還記得溫家窯場的主人、溫泰那副兩面三刀、惡毒貪婪的醜惡嘴臉。
至于謝氏的娘家,除了謝氏改嫁的事以外并未對田家的事有太多幹涉,看不出好歹。
田幼薇在溫泰、謝大老爺、謝七老爺、白家的名下分别劃一條橫線,再加一個田父請了幫忙往宮中傳遞秘色瓷花口碗的人名劉賢。
這中間,應該是有某種聯系,得慢慢地查。
“阿姐。
”邵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田幼薇吓了一跳,匆忙起身開門:“你怎麼還沒睡?
”
剛才回家,她沒看到邵璟,還以為他年紀小撐不住先睡着了,沒成想突然又冒了出來。
邵璟站在門外,揉着眼睛,糯糯地道:“阿姐讓我陪着伯母和秋寶,我一直陪着的,隻是不小心就睡着了,突然想起不知道你們回來沒有,就過來看看。
伯父還好嗎?
”
田幼薇看着他的樣子,突然想起那個隐忍負責的邵璟,不管有多難,隻是因為答應了就努力去做到,心裡便是一陣酸疼。
“我爹很好。
”她蹲下去,将手扶着邵璟的肩頭,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道:“阿璟,你還小,困了想睡是很正常的事,我讓你陪着我娘和秋寶,隻是想要留你在家中休息,不想你太勞累。
”
“放松一點,這是你的家,我們是你的家人,一家人不用那麼……”
田幼薇想說“不用那麼客氣”,但是又覺着這個詞不對,這不是客氣,而是太過周到太過辛苦自己。
“我知道啦,一家人就是要把彼此放在心上,我就想要一家人都好好的,這樣我才睡得着,才不害怕。
”
邵璟接上她的話,很認真地道:“阿姐,我一點都不累,跟你們在一起這段日子,我每天都很高興,睡着都笑醒了。
”
田幼薇被他逗得笑起來,發自内心地道:“我也是,睡着都笑醒了。
”
可不是麼,不是誰都有這種好運氣,能夠死了又重新回來再活一次,有機會彌補遺憾的。
“阿姐,我冷。
”邵璟抱着胳膊叫喚。
“快進來。
”田幼薇牽他進去,見他竟然沒穿襪子,光着兩隻小腳,便讓他坐在榻上,拿了毯子給他捂着:“怎麼不穿襪子?
”
邵璟道:“忘了,阿姐不是給我做了嗎?
”
“……”田幼薇很無奈,随時随地都在變着法子的催,這孩子的執念怎麼這樣深?
幸虧她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還差幾針,我這就縫上。
”田幼薇去拿針線籮,折身回來隻見邵璟趴在桌上看她剛才寫的人名,便忙着收起。
邵璟眨巴着眼睛道:“阿姐,這都是些什麼人?
我認得謝字、白字、劉字。
”
田幼薇敷衍道:“就是個賬本,别管了,等着,我給你把襪子縫上。
”
她坐在他對面,對着燈光穿針引線,很認真地縫襪子。
邵璟趴在桌上托着腮,靜靜地盯着她看。
田幼薇縫着縫着,突然覺得懷裡有什麼在動,低頭一看,卻是邵璟将一雙冰涼的小腳塞到了她懷中。
她擡頭去看邵璟,卻見他将兩隻小手捂住眼睛,從手指縫裡偷看她。
“……”田幼薇歎息一聲,這孩子,總是試探着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規矩和底線,偏偏每一次都做得讓她沒辦法翻臉發火。
她把針線放下,将他的腳放回毯子裡,揚聲叫喜眉:“弄個湯婆子來。
”
邵璟也不覺着怎樣,高高興興地道:“我一個人睡着有些冷,今晚湯婆子可以借給我用嗎?
”
“送給你了!
”喜眉進來,刮了他的小鼻子一下,把湯婆子塞到他腳下,和田幼薇道:“這什麼點兒了,姑娘怎麼還在做針線?
當心壞了眼睛,拿來我做!
”
田幼薇還沒來得及表态,邵璟先就急了:“這雙就要阿姐做!
喜眉姐姐不要包庇她偷懶!
”
“……”田幼薇很無語,還包庇她偷懶呢。
襪子做好,她也困得不得了,紅着眼睛遞給邵璟:“你可以去睡覺了麼?
”
邵璟興緻勃勃,精神抖擻地穿上襪子,又下地走了兩圈,滿意地道:“阿姐做的襪子就是合腳,好穿!
”
喜眉酸溜溜:“阿璟少爺是嫌棄奴婢做的襪子呗。
”
邵璟過去拉着她的手晃:“喜眉姐姐做的也很好穿!
”
喜眉這才轉嗔為喜:“我送你回去,太晚啦,再不睡要挨罵了。
”
邵璟眼巴巴地看着田幼薇,田幼薇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假裝沒看見,她也還是個孩子啊。
第二天田家集體起晚了,田幼薇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匆匆洗漱過後就往正院去,遠遠聽到秋寶的哭聲,就加快腳步往裡走。
“不哭啦,不哭啦。
”高婆子抱着秋寶在院子裡遊走,見她來了就笑道:“姑娘起啦?
剛主母和老爺還提起你呢。
”
“我爹和娘起啦?
秋寶這是怎麼了?
”田幼薇伸手去摸秋寶的額頭,擔心他是病了。
“就是昨天夜裡被吵着了沒睡好,這會兒鬧覺。
”高婆子壓低聲音,往屋裡呶嘴:“老爺下半夜不太舒坦,吐了,收拾了許久。
”
“爹,你怎麼樣了?
”田幼薇大步走進屋裡,很是擔心,她爹有舊傷的,别昨天夜裡摔那一跤給弄着了。
田父在喝清粥,見她進來臉就有些紅,低咳一聲借了胡須遮住羞色,模糊不清地嗯嗯道:“還好。
”
田幼薇先湊上去看他頭上和手上的傷口,又看他扭傷的腳:“請郎中來家看一下吧?
”
“請什麼郎中!
我好好的!
正月還沒過呢!
”田父一口回絕,毫無商量餘地的那種。
謝氏悄悄給田幼薇使眼色,表示“看吧,你爹就是那麼犟!
”
田幼薇一看就知道謝氏之前已經說過類似的話了,隻是自家老爹同樣無情地拒絕了,正掂量着要怎麼勸,就聽邵璟脆生生地道:“咦,伯父的氣色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