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隻在這裡停留片刻,就坐着船出海了。
我去和令尊打招呼,問是什麼事,需要幫忙不,令尊不肯說。
”吳十八關心地道:“到底怎麼回事,我看他行色匆匆,很是着急。
”
出海了?
這倒是田幼薇沒想到的,她轉頭看向海面。
今日風和日麗,海面平靜,微風吹碎一片金芒,也沒什麼船隻出沒,看起來靜谧安好。
重重危機往往隐藏在風平浪靜之下,正如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總是最平靜的。
田幼薇心裡生出濃重的不祥之感,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田父和馬恩東跟着那兩個差役出了海?
田父不怎麼靠譜,馬恩東卻是個仔細穩妥人,不然也不能得邵璟倚重。
理論上她必須去看看,但是茫茫大海,叫她往哪裡去尋田父和馬恩東?
“是要追尋令尊和馬先生的去向,是吧?
”吳十八道:“這個好辦,我來替你安排,你安心在馬車上歇着,我辦好就來跟你說。
”
吳家在明州經營多年,手下自是有一些能幹的人,尤其是碼頭上的人偏多。
吳十八低聲交待了長随幾句,長随領命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就回來禀告:“是往筲箕灣那邊去了,說是那邊的什麼島上死了人,被出門遊玩的人發現,報去了縣衙。
”
筲箕灣是從京城到明州水路的必經之地,近旁有好幾個小島,平時漁民也會在那裡躲避風雨,從前海匪鬧得兇時,聽聞也曾躲在上頭攔截過往船隻。
田幼薇聽到這個,下意識地腦補出一個場景——如意拿着邵璟給她的密信,從京城趕往明州,在半道上被人截殺,将屍首扔在了小島上。
有人出門遊玩,剛好發現了如意的屍體,于是趕緊地報到府衙,府衙又派人來她家裡通報……
可兒道:“主母,我們要跟去看看嗎?
還是就在這裡等?
”
茶寮老闆道:“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怕是得去看看。
筲箕灣那邊有幾個小島是有暗渦的,會把船隻和人卷下去。
”
吳十八便道:“我帶人去看,阿薇你不方便,就在這裡等我消息。
”
田幼薇雖心急如焚,卻也知道不能逞強,便謝了吳十八,走進茶寮要了個爐子,一壺茶水,幾樣吃食等着。
吳十八隻一會兒工夫就點起人手出了海,然而又是一去不複返。
田幼薇等得着急,疑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正要叫人去府衙問知州點兵,就見一艘小船破浪而來。
小船很快靠了岸,下來一個人大呼小叫的,正是馬恩東。
田幼薇連忙迎上去:“馬先生,我爹呢?
”
馬恩東全身濕透,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夫人,死的是如意無誤,田老爺失足落水,情況不太好……”
田幼薇吓了一跳,忙着往前走:“我爹失足落水?
他怎麼樣了?
”
小船有蓬,船夫站在船尾,兩個差役立在船頭,蓬裡躺着一個用草席裹着、看不清臉面的人。
田幼薇腿腳發軟,指着那個用草席裹着的人顫聲道:“這個,這個……”
馬恩東忙道:“這是如意,老爺像是中風,不好随意搬動,屬下就把他老人家暫時留在島上,叫咱家跟去的下人伺候着……等屬下帶了大夫和擔架過去再動……”
那兩個差役紛紛點頭:“嘴都歪了,瞧着真像是中風。
”
田父從前就有過小中風,這次驟然瞧見如意的屍體,擔心之下再次發病是完全有可能的。
田幼薇心亂如麻,好容易才穩住心神,先安排了人去請大夫,再叫人:“把草席打開我看看。
”
馬恩東為難道:“夫人,您還是别看了……不好看。
”
田幼薇油然生出一陣煩躁:“我讓你們把草席打開!
”
馬恩東無奈地輕歎一聲,朝那兩個衙役拱拱手。
一個衙役打開草席,露出一張被水泡得發脹的臉孔,慘白而扭曲,眼睛大大地睜着,卻是兩個黑洞。
“這是被魚給吃了……”一個衙役嘀咕着,打算把草席再蓋上:“夫人别看了,不好看,當心吓着自個兒。
”
田幼薇的牙齒控制不住地上下磕擊着,眼淚就要沖破眼眶傾瀉而出。
這确實是如意。
就算被水泡得變了形,她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如意。
她憤怒她心疼她想哭想嘶吼,卻什麼都不能做。
因為她的腹中還有一個孩子,父親發病滞留在海島上,母親和曦哥還在家裡等着她,而邵璟,她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但從如意的死來看,可以推斷出他那邊絕對好不了。
“夫人千萬穩住。
”馬恩東勸她:“您别擔心,先回家去,屬下剛才回來時遇着了吳十八,他承諾會去照看令尊。
等到大夫來了,屬下立刻去把田老爺接回來。
”
卻見一艘更大的船快速而來,吳十八的長随站在船頭,高聲叫道:“邵夫人,不必擔心,我家船上剛好有擔架,已把田老爺擡上船拉回來啦。
”
馬恩東氣得跺腳:“這是怎麼搞的,都說了中風不能亂動,怎麼就搬到船上了!
”
田幼薇也是又急又煩躁,剛好大夫到了,就陪着大夫上了船:“我爹在哪裡?
”
吳十八的長随領着她往船艙裡走:“田老爺落了水,身上的衣物全都濕透了,我們十八爺把他安置在自己的艙房裡……”
田幼薇走進艙房,突然覺着不對:“吳十八呢?
”
吳十八的長随臉色微變:“十八爺發現一些線索,留在島上了……”
田幼薇不聽,飛快轉身向後,卻聽“啪”的一聲響,艙房的門被猛力拍上,與此同時,船飛快地開動起來,外頭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和驚叫聲。
“船怎麼開了?
”
“你們怎麼把人往水裡推呢?
”
“怎麼回事?
”
“夫人!
夫人還在船艙裡!
”
亂七八糟的聲音彙聚在一起,絞成一股亂麻,田幼薇頭大如鬥,劇烈亂跳的心卻漸漸穩定下來。
她抓住一旁的闆壁穩住身形,鎮定地問吳十八的長随:“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