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幾乎亂了陣腳
隻是沒人願意幫她。
哪怕是說句公道話……
鐘婉意擡手扇扇爐火,也沒再留意妙晴的反應。
而她眼底才起的某些情緒。
轉瞬就變淡了。
罷了。
這太子府中的人,無論是見風使舵,還是冷眼旁觀。
說到底,都是為了獨善其身。
就和外頭的大多數人沒什麼差别。
她先前在鐘家、在市井,都未曾指望過别人。
如今身處太子府,更不必去奢望誰能無端端向她伸出援手。
這一晚。
封行止遲遲沒有回府。
無人管束,鐘婉意自然不會主動去卧房睡。
隻是從卧房拿了獸皮、方枕。
又找莊嬷嬷臨時要來厚實的被褥。
然後清理幹淨筆墨紙硯,将那張寬大的書桌當做床榻鋪好,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地躺了上去。
藥草味伴着紙墨香,鐘婉意難得整夜酣睡。
次日睜眼,已是日上三竿。
鐘婉意起身梳洗過後,徑直去了小廚房。
眼下她在背地裡有福伯關照。
明面上又有封行止的交代。
暫時沒人敢克扣她的吃穿用度。
找到鍋裡溫的清粥、包子,以及案闆邊扣着碟子的幾樣小菜,鐘婉意靠着竈台,簡單解決了這一餐。
而後,她開始着手調制一些常用的、耐存放又能便捷服用的藥丸、蜜膏。
一直忙到傍晚,肚子裡咕咕叫。
她才再一次進了小廚房。
高湯滾開,面條才下進去,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鐘婉意剛側過臉,就被沖進門的德喜一把拽住手腕,身不由己地跟他往外跑。
“小姑奶奶呦,快别煮面喽,趕緊随我來!”
“爐火!爐火……”
鐘婉意驚呼着,就這麼握着筷子被揪到了卧房跟前。
剛進去,一直候着的折劍已經飛速關好房門。
“快瞧瞧,回來的路上主子忽然睡了,原本我們以為是累了,可臨到要下馬車,卻怎麼也叫不醒。”
德喜直拿拳頭砸手心。
“主子才了結手裡的公務,明兒個正要進宮回聖上話,這不是耽誤事兒麼?”
“先别急。”
裡間光線不好,鐘婉意順手擱下筷子,又取了桌上燭燈,快步去到床邊,伸手翻封行止眼皮。
“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她坐上床沿,将指尖搭在他的腕脈上,凝眸注視着他略顯疲憊的臉。
片刻後,她俯身捏開他下颌,拿燈照着,看了看他舌面。
又将鼻尖湊近他唇上,輕輕嗅了嗅。
“應該是迷藥。”
德喜拍拍胸脯,“還好隻是……”
不等他一口氣舒到底。
“不過是尋常迷藥,”鐘婉意起身,眉心擰着,“我先配副藥出來,一會兒灌下去試試。”
“試試?”折劍和德喜異口同聲。
“什麼藥這麼厲害?連你也不能立即解決?”折劍忍不住走進幾步,整顆心高高懸起。
他親眼看過她替主子放血縫合傷口。
還通過她認識了聞所未聞的漫金蘭。
甚至在太醫院德高望重的孫太醫,都對她贊不絕口。
多次和主子提起,想私下和她多聊聊……
“迷藥種類太多,我一時不能肯定他中了哪一種。”鐘婉意擡眸,清亮的瞳仁裡映着一點能安定人心的光。
“有我在,你們暫時不用擔心你們主子的安危,還不如用這點擔心的功夫好好想想,是誰不想他按時去宮裡回話。”
她借德喜的話想到了這一點便說出來了。
說完就擱下燈擡腳離開,半點沒有多摻和的意思。
夜色漸深。
鐘婉意捧着藥碗回到卧房。
房内隻剩下折劍。
德喜不知去向。
而一見她來,折劍立即出聲:“德喜連夜進宮了,我要立即帶人去查迷藥的事,鐘小姐你……”
看出他想說什麼,鐘婉意點頭,“他身子沒大礙,這裡有我守着,你安心去吧。”
太子府守衛森嚴,輕易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留在卧房,無非就是喂個藥,留意封行止的狀态。
這些事她先前都做慣了。
“有勞鐘小姐。”話音未落,折劍已經離開。
鐘婉意收回目光,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床上人喝藥。
視線從他略薄的唇,滑向挺直的鼻梁,再到昏睡時,線條也顯得不近人情的眉眼。
“你兩個心腹都比你對我客氣。”
她槽他一句,幹脆舍棄勺子,吹涼碗裡不多的藥湯,扶起他的頭,讓他就着碗把藥喝了下去。
一燈如豆,被窗縫溜進來的夜風吹得明明滅滅。
鐘婉意支着頭昏昏欲睡,卻突然聽聞床榻方向傳來異響。
她心頭一跳。
趕緊起身過去。
就見床帳還有封行止臉上身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迹。
他這是就着平躺的姿勢,噴了一口血?!
鐘婉意心口猛地抽緊,趕緊幫他側躺,防止他被血嗆到,同時另一手去摸他腕脈。
封行止還在嘔血。
枕頭被褥很快就被他唇角不斷溢出的血浸透了。
鐘婉意心頭發慌。
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後,她先讓他背過身趴好,然後快手快腳扒了他上身衣裳。
針袋攤開,她接連将幾銀針毫不猶豫地刺進他的皮膚,下手又快又準。
須臾,他唇角出血的情況才開始好轉。
趁這個時候,鐘婉意趕緊飛奔出去,到書房拿了止血的藥丸過來讓他吞下。
等做完這一切。
她才發覺自己指尖微微發抖,且手腳已經涼透了。
從知道他所中迷藥非比尋常時,她就對各種情況有所預料。
隻是她沒想到,當真的看到他吐血不止,有性命之憂時,自己會這麼慌。
慌到失去尋常診治病人時的沉着冷靜,幾乎亂了陣腳。
一手撐着床沿,鐘婉意用另一手抹去額間冷汗。
不經意擡眼,忽然對上一雙沉冷,但不甚清明的眸子。
“你……你醒了。”
算是因禍得福麼?
雖然剛才情況兇險,他吐了不少血,可他卻提前醒了過來。
封行止略散亂的眸光漸漸聚攏,擡手摸到自己一片黏膩的下颌和脖頸時,下意識将手舉到眼前。
毫不意外,入目一片暗紅。
“你做了什麼?”
“啊?”鐘婉意可背不起這個鍋。
“你中了迷藥,我先用了點尋常解藥,結果你吐了一點血……好在,這會兒沒事了。”
封行止看向染血的床帳,“隻是一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