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不是謀士
她俯下身,眼神專注地看向穴位。
這餘毒,不下兩月應能清除完畢。
一樣熟悉的氣息缭繞在封行止鼻尖,他舒心地閉上眼,卻又猛地睜開,眸光銳利。
“你身上的氣味很奇怪。”他不悅道:“是熏香了?”
“富貴人家的東西民女可用不起。”鐘婉意手中動作不停,料到他所說的是白日殘留在身上的薄荷清香,
未曾想他鼻子還挺靈,鐘婉意如是想。
她撇撇嘴,繼續道:“是薄荷葉,殿下若是想要,民女可以制成藥包送給陛下,能清利頭目,殿下在處理公事時可以用。”
“不必。”封行止冷冷回道。
鐘婉意不置可否,不要算了,正好能省件事。
她施完針,收拾好針灸包,轉身欲走。
“等等。”
封行止三番幾次地猶豫,終将她喚住。
“殿下有何事?”鐘婉意不情不願地回身。
“頭疼,來揉揉。”
“果真?”鐘婉意無奈上前幾步,湊近了些許看。
軟榻上的人氣息平穩,眼眸半阖,不像是頭疼的樣子。
“你敢質疑吾?”
封行止語氣陡沉。
“不敢不敢。”鐘婉意面上心平氣和,心裡暗歎這人撒謊是真的面不改色。
佩服佩服。
她斟酌了會兒,不敢像上次那般莽撞,而是小心坐在榻邊,替他按揉頭部穴道。
手繞過去很不方便。
但她甯願累點,也不願逾矩。
她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想讓封行止誤會她,說她使什麼色誘的法子。
封行止見狀沒多說什麼。
兩人難得相安無事。
屋裡一片寂靜,燭火搖搖曳曳。
仿若之前種種不愉快,都有了緩和的餘地。
按揉得久了,鐘婉意手腕處酸漲,稍微停頓了下。
封行止在此時出聲道:“明日,你随吾出去一趟。”
鐘婉意聞言愣了愣,一時摸不清頭腦。
她除了會點醫術和打雜,其他都不太擅長。
搬搬擡擡有小厮頂着。
需要伺候人的活兒,那些丫鬟做的比她精細多了。
至于朝堂上的政事,皇子間的各種争鬥,她不是謀士,就更不懂了。
“去哪兒?”想不清楚,她唯能試探着問。
封行止翻轉身,坐起倚靠在榻邊。
恰好在那刻撞見一雙略帶疑惑的眸子。
他怔了怔,心底湧起說不清的滋味。
這雙眼,沒有尋常下人的卑躬屈膝,亦無像他三弟般的揉雜權力與欲望。
水靈靈的,純粹不含一絲雜質。
令他感到吃驚。
“到時你便知道了。”他随口道。
鐘婉意見他不願說,也沒多問,隻道:“那今晚需要我守夜不?”
“不用。”封行止吐出兩個字。
今夜就暫且放她一馬。
“好!”鐘婉意爽快應。
若不是顧着面子,不敢太過放肆,她都想把嘴巴咧到耳後根去。
說完這一個字,她生怕封行止再改主意,一溜煙跑了出去。
外邊月色溶溶。
鐘婉意心情舒暢,輕快回到玉笙居,好好睡上一覺。
第二日一早,紅兒端來洗漱的物件,推開門催促道:“小姐快起了,太子那邊正催着呢。”
說罷,她又拿來一套男子的布衣。
“哦,太子還囑咐您穿上這個。”
鐘婉意翻了個身,努力睜開眼醒了醒神。
随後一把坐起。
她見着衣物,心中忐忑,但依然快速洗漱完。
套好衣服,收拾妥當。
三下五除二出了門。
府外的馬車已經備好了,不是封行止平日所坐象征他身份的那架,而是輛極其樸素的黑色馬車。
封行止今日亦隻着一身藏青色袍衫,玄色縧條束腰。
不像是金尊玉貴的太子,像小門戶家中的公子。
封行止先她一步上了馬車。
鐘婉意本在猶豫,不知該不該和太子同乘一架馬車。
不等她問,一道冷聲直接打斷了她的疑慮。
“傻站在那不動,還要吾請你不成?”
聽到這話,鐘婉意擡腳緊随而上。
車廂内略顯狹窄,她盡量小心不碰到對坐之人,身子盡可能往後仰。
後背緊貼車壁,鐘婉意渾身都不自在,小幅度動來坐去。
“坐近點,吾又不會吃了你。”
封行止雙眉緊鎖。
鐘婉意聞聲往前挪了挪,頓時輕松了許多。
“夜夜相對,今日怎如此拘束?”封行止忍不住問。
“病人在醫者的眼裡都一個樣,但太子殿下與民女就不同了,您是男子,亦是儲君,不說男女授受不親,民女亦不敢擅自僭越太子。”
鐘婉意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
其實她心裡生出了些許畏懼的。
但她生來就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封行止也不是無理之人,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封行止點點頭,沒有出言反駁。
亦不讓人看清楚他在想什麼。
馬車一路颠簸,到達了昭明書院。
鐘婉意下馬車時,着實驚了驚。
曾經秦钊便是在此處求學。
這個名字她聽到秦钊向自己炫耀過無數遍。
昭明書院,京中最負盛名的書院。
隻有皇公貴族和極具潛力的學子才有機會來此求學。
秦钊自是一樣不沾,但他身後有三皇子,亦能魚目混珠混進去。
鐘婉意站在門外愣神。
封行止早便走遠了。
她急匆匆跟上去,一路暢通無阻,想來是先前打點過的。
書院内像是在舉辦詩會,熱鬧非常。
青袍白衣的學子們分列而坐,暢談古今,意氣飛揚。
但若仔細聽,便能知曉這次詩會已接近尾聲。
封行止帶她登上了一小閣。
此處視野極佳,既不起眼,又能縱觀全局。
封行止站在一側一語不發,鐘婉意則趴在欄杆上觀望。
果不其然,秦钊便在衆學子之間。
不是默默無聞,亦非舌戰群儒,驚豔衆人。
而是被書院裡的人“圍攻”。
嬉笑聲,怒斥聲,懷疑聲,還有同鐘婉意一樣看好戲的竊竊私語聲。
衆聲混雜,齊齊指向秦钊。
倒讓他成了個焦點。
鐘婉意沒憋住噗嗤一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一雙眸子燦若星河。
封行止在側面打量她,竟被這突兀的笑顔分了神。
待反應過來時,他倉促正過頭,去聽書院裡的衆聲。
“秦钊啊,憑你這點才學,日後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