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怎麼反而畏怯了?
結果,她卻很大方。
大方到,像是經常送别人這種東西。
“這手串,可是随便從哪裡賤價買來的?”封行止眯眼問。
“又或者,你暗地裡有做手串生意?”
“同樣的東西,可是人人都有?”
若是這樣,那就算沾染她氣息的手串對他來說有安神作用。
他也不要。
他身邊一應東西。
要麼,是最好的。
要麼,得是獨一份的。
“殿下,虧你想得出這些話。”
鐘婉意都氣笑了,邊說邊往後退開兩步。
“這東西我戴了很多年,你弄壞的,是我親手制作的第二串。”
“珠子串繩都不是稀罕物,可我浸泡手串的藥汁是獨家秘制。”
“你若能從市面上找到類似的東西,哪怕隻有三四分相似,我立刻簽下賣身契,一輩子在你府上為奴為婢。”
她最初制手串時想給阿娘也做一串。
可阿娘不愛穿戴配飾,更不喜歡珠串上的味道。
所以她手上這串,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不過差不多的手串她還能做很多,效用無非就是驅避蛇蟲鼠蟻。
所以剛才她看封行止的眼神,以為他是真心想要,才會願意給他。
結果卻要受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質疑。
“拿來。”封行止對她這番話很滿意。
像隻難得被捋順胡須的惡虎,強勢恣意,但沒有傷人的意圖。
鐘婉意想反悔。
下意識将解下來的手串往身後藏。
封行止看她舉動,深深覺得愚蠢好笑。
“你人都在我手裡,遇事還想自己做主?”
鐘婉意暗道一句無恥。
隻能不情不願把東西交到他手裡。
“我想睡書房。”她不甘心白給,試探着提條件。
封行止不言語,鬼使神差的,在她縮手時握住了她指尖。
然後稍一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鐘婉意吓了一跳,完全失去重心。
她用盡全力往一側躲,才沒有直接跌在他身上。
然而代價卻是狠狠摔在他身側的地面上。
封行止垂眸欣賞她的狼狽。
視線劃過她的臀、腰,再到肩頸的起伏線條。
然後俯身,略玩味地用微涼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
“你處心積慮進了太子府,如今有機會進一步接近我,怎麼反而畏怯了?”
鐘婉意知道他在戲弄她。
可她怎麼和當今太子鬥?
隻能咬牙迅速從地上爬起,捂着生疼的手肘,别過臉不說話。
那拉長的俏臉,倔強的樣子,仿佛一頭被抽了鞭子,卻堅持拒絕拉磨的小毛驢。
封行止望着她,幽沉的眼底漾起難以察覺的星點笑意。
就像深潭表面落了一滴雨。
不過在更多波紋蕩開之前。
德喜回來了。
自小在宮裡順利長大的小太監,沒有不會察言觀色的。
太子殿下微妙的眼神,眨眼就讓德喜明白了些什麼。
“主子,鐘小姐是否也要沐浴更衣?”他婉轉探問封行止的态度。
封行止看向鐘婉意。
這才留意到她發絲間粗糙的木簪,還有身上不怎麼合身的、低等婢女的淺翠色舊衣。
他略略皺起眉,“帶她去偏房,打理體面些。”
“省的灰頭土臉,上不得台面。”
鐘婉意脾氣不差,卻時常被他惹怒。
“我上不得台面?”
那仗着權勢逞威風,輕佻放縱,肆意戲弄她的他又有多上的了台面?
德喜眼珠動了動,在主子開口前,哈腰應是。
他面向鐘婉意。
神态和之前對比,多了些細微的恭敬。
自稱也換了。
“鐘小姐,請随小的來。”
半個時辰後。
鐘婉意輕輕推開卧房的門。
一回頭,身後的德喜已經沒影了。
此刻夜已深了。
房内燈火隻留了裡間一盞。
鐘婉意摸黑進到外間,入目所及之處幽幽暗暗,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她試探着往前邁步,先是踢到圓凳,後又撞到屏風。
兩聲頗大的動靜之後,封行止不悅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滾進來。”
他口氣差,鐘婉意不想進去碰釘子,“不是守夜麼?我在外間守是一樣的吧?”
房内安靜一瞬。
封行止壓抑道:“我頭疼。”
他聲調還是冷的,透着不耐煩。
但礙于話裡的内容,聽來多少有些示弱的意思。
想到他之前或許常常在暗夜裡獨自強忍頭疼,鐘婉意輕輕皺眉,摸着屏風,從一側饒進了裡間。
眼前總算恢複光亮,鐘婉意有些忐忑地走近床榻。
心裡隻怕封行止衣衫不整。
先前替他治傷看到他身子倒沒什麼。
可如今深更半夜,四下無人,又燈火昏暗。
她總覺得不自在。
好在,平躺在床上死死按着額頭的人穿着裡衣,隻是沒有束發而已。
他呼吸全亂了,明顯頭疼得厲害。
見狀,鐘婉意半點不耽擱,趕緊彎腰伸手,替他按揉頭部的穴位。
許久。
她手臂指關節開泛酸犯困。
有些累了,自然就不如剛上手時專注。
而當她不經意垂眸時,忽然冷不防對上一雙幽黑沉冷的眼睛。
鐘婉意心頭重重一跳,僵在原地,後知後覺他們的姿勢有些暧昧。
她在他上方俯身,若要旁人來看。
和趴在他身上幾乎沒有兩樣。
昏暗模糊了感官,她甚至覺得隻要稍微動一下,她的下巴便能碰到他高挺的鼻尖。
“明明是正經清冷的長相,勾起男人來,倒真有一手。”
封行止慢慢擡手,冰涼的指尖亵玩似的,随意碰了她的耳尖。
“似乎,紅了。”
“竟還知道羞。”
鐘婉意在被碰到的瞬間便猛地直起身。
心口起伏着,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眼睛更是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末了,幹脆攥着手轉身去了外間。
不知道什麼東西被碰倒。
傳來“咚”的一聲。
封行止頭疼已經緩解,聽到雜音沒有動怒。
反而側過身,單手支着腦袋,覺得有趣似的,望着外間方向漫不經心勾了一下唇。
在他看來,鐘婉意接近他定然是用心不良的。
但現如今,他又覺着她有些像搬起石頭砸了她自己的腳。
想攀附他,卻不得章法。
讨好他時,忍不住脾氣,色誘他時,又先一步慌亂。
前後用的全是些拙劣不見效的蠢計。
最後隻弄得她自己狼狽不已,回回下不來台……
次日。
鐘婉意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
一出卧房,就見莊嬷嬷等在門口。
臉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