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腦子抽了。
這個人,一輩子都是随意,都是糊塗。
可是,他也不是不知道甯家權傾朝野。甚至他的命令,也不能令行禁止。
于是,甯家遭逢大變,忽然出事了的時候。第一時間他安撫了甯則禮,而接下來,他就開始考慮是不是能叫甯氏垮台了?
可惜,建文帝這麼些年,始終沒有過什麼有建樹的事情,就是因為他永遠看不清形勢。
就好比如今,甯氏是受打擊了,可是甯氏并未倒下,反倒是,甯家因此可能更加團結了。
更有甚者,他也沒考慮戰局。
如果說裴霖是因為貪婪所以不顧天下的話,建文帝是真的就沒想到。
于是,他也自主延遲了甯蘊的任職。
祿國公府,甯則禮病重,聽了這些事,隻是冷笑:“當老夫是死了?”
忠叔忙勸:“公爺不要急,他們一時想左了。”
“哼,一個個的倒是會落井下石了?這樣就想叫甯氏垮了?小看了甯家吧!”
“是啊,沒成想,太子殿下也是這樣的……哎……”忠叔也跟着歎氣了。
“你想的多了,他本身就是之在意一個二殿下,何曾真在意甯氏了?不過這滿朝文武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這時候真的叫渭北為難,是要等渭北被塔族人攻破麼?”
甯則禮面色極差,想也知道,他也七十多歲的人了,哪裡經得住這一次一次的打擊?
“公爺息怒,眼下該是如何?”忠叔問。
“急什麼,韓家還沒說話,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會不說話麼?”甯則禮冷笑。
這都三日過了,陛下不肯下旨,太子沒有勸。這對外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皇室對甯氏的寵愛過時了,這時候,韓家要是還忍,他們就白做了幾十年的對家了。
果然,次日起,就有官員彈劾甯則禮朋黨。
又有人彈劾甯葦在世時候的事情,什麼獨斷專行,不顧将士們的性命雲雲。
倒是沒有人直接彈劾甯淵甯浩,這兩位,畢竟是戰功卓著不說了,如今也正與塔族人對着呢。
誰也不敢直接激怒,不然要是有了不好的後果不好收拾呢?
甯則禮病着,自然是沒上朝。但是今日太子也是身子很不舒服,也一樣沒有上朝。
甯氏所屬的臣子不少,自然是據理力争。可是萬年支持甯氏的陛下今日忽然就發瘋了。
竟是當殿免了一個官員的職務,而這個官員,正好就是甯氏的人。
一時間,衆人震驚無比,甯氏的勢力與皇室忽然就勢同水火。
而忠于甯家的人也不禁暫時後退,雖然甯家三位将軍都還在前線,可是甯相病重,且甯淵将軍也是一樣的病重,聽聞命不久了。
倒也不是就要倒戈但是這時候,人總是要想的多一點的。
所以,等于是這一場,竟是甯氏輸了。
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
當然了,雖然處置了一個官員,可是對于甯則禮的這份罪責,建文帝始終是不敢直接定性的。
他隻能拖着,甚至幼稚的想,拖着,說不得甯則禮就病死了呢?
甯則禮聽了這些事,一點都不動怒,隻是覺得好笑。
“大晉有陛下這樣的人,竟是還沒亡國,可見大晉氣數猶在啊。”甯則禮喝了藥,靠着軟塌,一頭花白頭發披散着,看着隻剩下了一把骨頭。
“老夫眼睜睜看着陛下糊塗了一輩子,竟是還有愈演愈烈的意思呢。”
“按說……太子殿下不該這麼……這麼跟着糊塗啊……”公孫康皺眉:“怎的他是也想趁着這時候給甯氏難為麼?”
“屬下倒是覺得,這事也不見得太子殿下也這麼看。今日事,相比太子殿下知道了也要震驚。”馮路平摸着胡子:“太荒誕了。”
是,甯氏對皇室有威脅不假。可是那是多少年一步步成了這樣的。
又不是今日才這樣。
這時候,想要甯氏倒黴對皇家有什麼好處?
一旦甯家倒台了,且不說一眼看去渭北渭南,甚至是四老爺那都不安全了。
就說臨京,朝中沒了甯氏,難道說皇室就能整個掌握大權?
甯家好歹多年來兵權在手,從未想過造反。
如果說叫公爺倒了,韓家掌權,到時候不是無盡内鬥?
畢竟真正逼急了的話,甯家怎麼會坐以待斃?
這不是逼着造反?那時候便是不反,甯氏和韓氏内鬥,消耗的難道不是大晉國力?
“轉告劉大人,不必動,老夫保他官複原職。”甯則禮淡淡的接了丫頭遞來的白水,漱口之後,又接了一碗喝了幾口。
“至于老夫,就等着,看看他們裴氏是不是真的都是這個腦子。真要是,老夫倒也安心了。”那時候,真是要做個打算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裴氏就想這麼處置甯家的話,那甯則禮真的是隻能反了。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那麼差。
太子聽了早上的朝會内容,就差點氣吐血了。
他是想叫裴珩拿到渭北兵權,可是也是量力而為,不僅要量力而為,還不能叫甯氏生怒。
如今父皇來這一出……可想甯氏心情如何了。
“父皇真是幾十年沒變化。”裴訣哭笑:“走吧,随孤王進宮吧!”
進宮補救,這些年,給父皇擦pi股的事沒少做。隻是這一次,他很是無語。
自然不能指望八十多的父皇成長,可是再次被父皇突破下限,他還是覺得無奈的很。
“将孤王那裡的人參送去一株五百年的給祿國公吧。好好去,也叫去安撫一下劉大人,告訴他,他沒什麼錯處,就叫他安心等着,總能有個結果的。”
對劉大人的态度就是對甯氏的态度。
就不說這個了,韓家不也是試探?
真要是認真彈劾,怎麼會隻說甯則禮朋黨?甚至隻能拉出一個死去的甯葦來做筏子?
所以,這一場韓氏又是輸了。
而甯家不動聲色,依舊是立于不敗之地。
而這一切最重要的,卻還是因為建文帝的糊塗……
不僅叫甯家毫發無損,鬧到了這一步,甯蘊的任命,今日就得下來了。
不然,如何交代呢?
裴訣苦笑一聲,進了聖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