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沖薛大人也忙,很忙了。
但是難得終于九姑娘肯見了,哪裡能等到次日裡?
幾乎是秦毓派人傳話的當時就動身了,與傳話的人前後腳進了如今裴珩暫住的地方。
“下官見過王妃,實在是怕您明日沒空,尋味過來人,就今日來了。
”大廳裡,薛沖抱拳。
“大人坐吧,來了也好。
其實該我去的,我又沒什麼官職。
隻是我傷在腳上,實在是不方便走路。
勞煩您了。
”甯芝笑了笑。
她也沒說虛的,她是被白芷和連翹扶着進來的。
“是下官打攪了您養傷了。
王妃好些了?
”薛沖忙道。
“好多了,您也不必一口一個下官,咱們當是尋常閑聊如何?
也别叫王妃了,聽起來真是高高再上的不習慣呀。
”甯芝笑着招手,叫人倒茶。
薛沖也是性子急,也性子直,自然沒有不應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姑娘。
”
“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想問問姑娘的意思。
也是問問殿下的意思。
”薛沖直言:“這西桦城那時候,斬殺了不少的奴隸們生育的子嗣。
如今這沛城内外,這樣的人也不少。
殿下并沒下令斬殺,如今細細點算過,竟有三千多人,這一批人,該如何處置呢?
”
“這回太亂,我竟是也沒管,沛城中的塔族人都怎麼樣了?
”甯芝問。
“哦,跑了一部分。
其餘的戰亂中也死了一部分,最後多數還是被斬首了。
隻是這塔族人與奴隸們生的後代……卻還沒處置。
如今一直關在城東那一片民居裡,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
甯芝沉吟:“說實話,當年西桦城斬殺這些人的時候。
我是沒皺眉的。
可是又過了一年,你叫我說直接殺了這些人,我卻有點說不出口來了。
薛大人的意思呢?
”既然他來說了,總歸是有個想法了吧?
“這……”薛大人猶豫:“我是想說,就算是沛城的殺了……咱們每攻下一個城池,這樣的人就越是多。
越是北邊,丢失的時間越長,這種人就更多了,難道都殺了麼……這樣太……”薛沖歎氣:“塔族人與我們不共戴天,可……其實這些人,沒幾個是被自願生出來的。
”
“何況,沛城已經是這樣的荒蕪,人口少的可憐,北方其餘城市呢?
趕走了塔族人之後,是不是會更少?
”薛大人其實自己也很猶豫,這件事該怎麼辦,才是對的呢?
“是啊,都是人命。
殺了太殘忍,留着……留着大晉的百姓也不會接受他們的。
”甯芝長歎:“這仇恨,已經是幾十年的仇恨了。
他們有塔族人的血脈在身,大晉百姓們如何能接受?
若是不接受,以後該如何?
不接受,他們同類的人要活下去,就會繁衍後代。
不必幾代,就兩代下來,他們人數翻幾倍。
那時候面對不公,他們服氣麼?
”
“不服氣,就要鬧。
如你所說,等整個北方收複了,這類人有多少?
到時候,他們聯合起來鬧呢?
那就又是一場禍事。
”甯芝搖頭。
“是啊……臣還想過,将他們集中在某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度日,可是一想,幾代過去,他們說不定也成了個龐大的地方。
又是一個塔族禍患啊。
”薛沖也跟着搖頭。
“這可真是難題一個。
”甯芝長歎:“要是殺了這三千多,等以後,要殺三萬,五萬……我們畢竟不是塔族人,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啊。
”
“倒是臣的不是,給姑娘出難題了。
”薛沖忙道。
“這難題不是我的,是我們的。
總要解決的。
”甯芝笑了笑:“薛大人說說您的意見吧,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想想,說不定就有什麼好辦法了。
”
“多謝姑娘。
我也不兜圈子,我覺得,放走吧!
送他們回塔族去!
”薛沖道。
甯芝輕輕皺眉:“可是薛大人想過麼,塔族人本就人少,送回去,不是助漲他們的人數了?
”
“雖然塔族人少,可是一貫也是看不起這些奴隸以及奴隸的後代的。
既然看不起,送回去也還是次等人。
他們還是什麼也做不了。
說句殘忍的話,要是有朝一日,這群人被派上了戰場……他們又有多少本事?
死在了戰場上,總歸是老天的意思了。
”薛沖道。
甯芝沉默了一下之後問:“這三千多人裡,男的多還是女的多?
”
“呃……各一半吧,好像是男的多一點。
”薛沖愣了一下,不太明白甯芝的意思。
“我覺得……還是留下吧。
我有個想法,你先聽一下,回頭也得跟殿下以及将軍們商議過再說。
”甯芝沉吟:“這些年打仗,說實話每個城鎮都是損失人口的。
當兵的沒媳婦,而地方上多少女人失去丈夫。
我想,是不是這種人可以填補一下呢?
”
“姑娘這……”
甯芝打斷了薛沖要說的話:“你别急。
留下,也是有規定的。
比如說,男的入贅寡婦家,或者不許生育後代,或許是生育了後代隻許跟着女方姓氏。
女的嫁給大晉人之後倒是簡單些。
随着夫家就是了。
如此一來,他們的下一代漸漸也就融進大晉百姓中去了。
打仗的人,心思少,說實話,那些遭遇了多少艱難的奴隸們他們都不嫌棄,想來這奴隸二代也是一樣不嫌棄的有。
”
“至于地方上的寡婦們,家裡要麼是公婆老了死了男人的。
要麼是還拉拔一兩個孩子的。
日子都艱難。
咱們如今又不缺地種,入贅一個,就是等于給了她們現成的勞力了。
我覺得,他們也願意吧?
既然是能願意,這些人就能融進去。
說實話,很多村子,一個村子都沒幾個壯年勞力的。
”
“這……這臣沒想過啊。
聽姑娘這麼說下來,似乎也能接受,隻是怕别的百姓們不肯聽啊!
”薛沖猶豫。
“以後,他們遭人白眼,受人欺侮是少不了的。
身份使然。
說白了,就如今在盛京城裡的奴隸們生育的孩子,過的又如何?
還不是奴隸一個?
被家裡看重的有幾個?
好在與大晉人成婚之後,不是奴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