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芝看他們這樣,就知道來人是敵人了。
她心裡長歎,莫不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若有不測,你們兩個一定要逃走。
”甯芝被李執背起來的時候道。
“屬下們不可能丢下您。
”李執當年因為甯芝臨京街頭遇刺就深受刺激。
要是再來一次,他都不活了,自盡謝罪就是了。
“不要意氣用事,這是我的命令。
要是我死了,一切……都交給裴珩,我的所有人脈。
轉告他,有朝一日他君臨天下,叫我甯家所有人都解甲歸田也好,不要相信朝堂構陷,不要治罪我甯氏。
”
“姑娘别說了!
沒有您在,這些事誰做得到?
”流雲急道:“人走還茶涼了呢!
何況是人死了!
你和殿下才幾年?
你們如今恩愛,可是十年後呢?
二十年後呢?
”
殿下總會再娶,對這個亡故的未婚妻,還有多少記憶?
“别胡說!
我們如今是很危險,但是也不見得沒法子。
如今是夜裡,我們看不清,他們一樣看不清。
往山裡逃!
他們人不多,搜山不夠。
也不可能搜山!
”秦毓喝止了流雲。
“姑娘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出事。
萬一出事,我答應姑娘,該做的都做好了,再追随姑娘而去!
”
“追随什麼!
你們都好好活着!
”甯芝急道。
“姑娘怕我們死,就别說喪氣話!
”
甯芝閉嘴,她不是說喪氣話,隻是覺得……萬一逃不掉了的話,也提前安排好……
“好,我信你們的。
”甯芝抱住李執的脖子,防止自己被颠簸下去。
她雖然沒說話,可是其實方才那一波逃的時候就扭了一下腳脖子。
一直暗暗的疼着呢,這會子隻怕更嚴重了。
好在這幾個習武之人也怕她走的慢,一開始就沒打算叫她自己走。
不敢點火把,一行人往山裡鑽。
本就天寒,越是進了山,越是覺得寒氣逼人。
甯芝的鬥篷好歹還在,怕她受寒,秦毓将自己的鬥篷都給她裹着。
留下的人還在周旋,甯芝心裡很沉,誰也沒想到遇見塔族殘兵。
這裡畢竟是三交界,大意了。
可是這一千人,如今跟着她進山的隻有一百。
其餘的,死了的,散了的……
還有生死不知的,都是人命啊!
到了後半夜,越發冷了,甯芝一行人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山坡後頭。
衆人将甯芝圍在中間,呈一個防備的姿态。
“姑娘餓了吧?
咱們跑的急,東西都在馬車裡呢。
您等會,我去找點吃的吧。
”流雲道。
“别!
我不餓,大半夜的,又是我們不熟悉的地方,誰也别走開了。
明天天亮再說。
”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天亮之後,總有人會來,到時候再說吧。
“不能叫您餓着呀……”流雲尴尬。
“少吃一頓不礙事,你們不都是一樣的?
别怕,命最要緊不是?
”甯芝笑了笑:“我不餓,我隻是很累了,我歇會。
”說着,她就靠着樹閉上眼。
坐着的是一截枯木,凹凸不平。
但是總比坐在地上好些,這是十月裡,山裡氣溫低的很,坐地上一夜明天就要廢了。
木頭雖然硌得慌,好歹隔絕了一部分寒氣。
靠着的樹也是粗糙不平,這樣的姿勢,甯芝怎麼可能睡着呢?
可是她是真的很累了,閉目養神也是好的。
這時候也不必避諱什麼了,秦毓幾個都挨着她,流雲最近,叫她靠在自己懷裡。
甯芝笑了笑:“你們也都養養神,你們都是習武的,比我恢複的快。
”
甯芝忍着腳上一波一波的疼,不肯露出來。
如今這荒山野嶺的,說出來隻是負擔。
也不知過了多久,雖然姿勢異常難受,但是漸漸的就不冷了。
迷迷糊糊間,她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個鬥篷。
不知道是誰的。
然後挨着的流雲還動了動,将她抱住。
就這麼溫暖着,她陷入深沉的睡眠。
知道她睡沉了,幾個侍衛才打手勢,四處去看看。
李執一直沒走。
秦毓離開了好久。
回來隻是搖頭,表示沒看見敵人。
時間退回幾個時辰之前。
空明谷,就是甯芝遇襲的地方,狄述帶着五百騎兵疾馳而來。
此時空明谷的鏖戰已經将近結束,甯芝的人保護主子跑了之後,也就打着退,四散跑開了。
是死了不少,但是塔族人死的更多。
畢竟他們從一場失敗的戰事上逃下來,戰鬥力遠遠不及甯芝的人。
狄述來的時候,戰鬥接近尾聲。
随意拉了一個塔族士兵問話,問清楚之後,狄述臉色一變。
說了幾句塔族話,就将人整合起來,命令他們離開這裡,去淩都。
衆人雖然之前是巴格舊部,可是巴格已經死了,去淩都也沒關系。
那人自然是解釋,之前有人逃進深山了。
狄述知道那是甯芝之後,一陣後怕。
嘴上隻是安慰這群人如今是深夜,山裡萬一有什麼埋伏逃離不急。
這群人其實就是與甯芝狹路相逢,并不是沖着她來的,所以本也不至于糾纏。
這會子有了去處,更是不管甯芝了。
被狄述的人直接帶走。
狄述下令,将甯芝的馬車找到,其實也就在不遠處,馬受驚逃掉了。
拉回原地之後,又叫自己人挖了一個巨大的坑,将他們塔族人留下的屍體埋了。
甯芝帶的人屍體,就沒管了。
做完了這一切,已經是後半夜了,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而已。
狄述往山裡看了幾眼,終究是調轉馬頭:“走。
”
他來的及時,阻止了他們去找甯芝。
甯芝身邊有人,如今……肯定受苦了,不過性命無憂。
他知道附近還有甯芝的人,一會就會過來的,不管是西桦城還是沛城,最遲今日晚間,就會有人找來的。
他……不能出現,就叫芝芝忍一忍吧。
甯芝睡的不怎麼好,卻夢見了小時候。
爹爹在書房裡看兵書,她無聊了去搗亂。
那時候心态驟變,剛接受了父母哥哥,活的真像是一個孩子。
指着地圖一通亂說。
似乎也讀到了西桦城啊,沛城啊。
記得爹說,西桦城與沛城交界處,有個野人溝,裡頭有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