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說多了。
”甯芝笑了笑:“我隻是想問,為什麼,我們對塔族人的一切,知道的那麼少。
”
“為什麼……這麼些年,我幾乎見不到北方難民?
”
“因為……他們鮮少能逃出來。
”遼将軍皺眉。
像是不想說,到底還是說了:“末将在十幾年前,最近距離接觸到了西桦城外的時候,曾親眼見城牆上的塔族人,拉弓射死了幾個百姓。
那樣貌,打扮,是大晉人。
”
“所以,不是逃不出來,而是逃出來也活不了?
塔族人不許他們逃回來?
”甯芝手緊了緊:“夠殘忍了。
”
“哎……也不是一個也沒有。
隻是鮮少會有人去了臨京。
姑娘不會想見的。
塔族人脾氣暴躁,對着大晉遺民,非打即罵。
他們能逃回來,也已經是……受過無盡的苦楚了。
”遼将軍搖搖頭。
“本殿遲早會叫他們不再受苦。
”裴珩聲音很輕,沒有什麼發誓啊,或者是信誓旦旦的感覺。
他就隻是這麼輕輕的說着,像是這件事并不會太費力。
“是的,我們做得到。
”甯芝握住他一隻手:“為這個,我有個想法,不過不必着急。
”甯芝笑了笑:“倒是如今你塔族人的動靜最叫人擔心了。
”
遼将軍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他有種感覺,這位姑娘,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啊。
吃過了晚膳,這一晚就早早歇着了,明日一早,要去營地最西北的地方。
那裡最接近塔族人。
甯芝第一次住軍帳,是怎麼也不習慣的,隻有流雲伺候她,她翻來過去很久,才勉強睡着了。
可是不一會,又被走動的兵士們吵醒了。
無奈的歎氣,還是太嬌氣了呀。
真正睡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早上被叫醒,困得吃不進去東西,勉強喝了一碗粥,吃了半個餅。
眼下烏青是擋不住了,她并未帶來粉。
于是裴珩看着,就知道她是沒睡好:“留在這歇着也可以。
”
“沒事,留着我也睡不着,慢慢習慣吧。
今天白天累一點,晚上就好睡覺了。
”甯芝道。
裴珩無奈:“你何必呢?
”
“你還不知道何必呀?
我怕輸給你呀!
我自己就不安分嘛……”甯芝拉他的袖子。
裴珩抿着嘴,瞥她一眼:“走吧,累了不要叫。
”
甯芝一笑,由着他抱着她上馬,然後自己騎馬走起來。
甯芝深知就算是再開放,哪怕現代,女人進了軍中也是要有騷動的。
所以到了之後,她挂着笑意,跟着裴珩走着。
對打量他的小兵們都報以淡淡的笑意。
這裡的兵蛋子不管是年輕還是年紀大一點的,都是八百年見不着女人的,乍然見了,還是這麼美的,早就想不到什麼女人來軍中如何了。
一個個都直着眼睛看她。
甯芝也不在意。
倒是裴珩輕輕皺眉,卻也知道這是正常的。
這裡的兵士們對裴珩倒也沒有不服氣。
知道甯芝身份的,倒也對甯芝還算尊重。
甯芝的父親不管具體如何死的,但是對外是戰死。
隻要是為了對抗塔族人死了的,這些兵士們都覺得該是英雄。
何況,雖然在臨京城裡,甯家有很多頭銜。
奸臣,權臣,佞臣,但是在這裡,兵士們看的是甯家滿門都是将軍。
又才戰死一位年輕的将軍。
所以,他們看甯芝,多數帶着幾分敬意的。
雖然這敬意,給的是甯家。
甯芝清楚,隻覺得心裡暖暖的。
褪去權謀,這些戰場上,兵營中的漢子們,才是最赤忱的。
她并不打算收買人心,所以無論對誰,都隻是笑一笑。
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倒是給人留下的印象不錯,大方得體,不卑不亢。
也沒有一般女子見着糙兵漢子時候的嫌棄。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叫人覺得欣慰了。
裴珩巡視過後,就發現這裡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就算是對面忽然突襲,也不會亂了方寸的。
果然是與對面對峙幾十年的地方了,不會因為換将就亂了。
“要留心些,你們也該知道,今年來,對面不尋常。
”裴珩與幾個将軍一道用午膳,一邊道。
幾個将軍忙應了,心想這二殿下還是有些本事的。
不是草包。
甯芝也一道用,全程隻是聽着,并不接話。
反倒是有時候裴珩會看她一眼,她就點頭。
等那幾個将軍退下,裴珩好笑:“怎麼成了不會說話的?
”
“這些事,我并不懂。
就不說了。
殿下不是做的極好麼?
”甯芝笑了笑:“我也隻能學一些禦人之道。
至于帶兵也好,還是打仗也好,我自認做不了。
”
這些事,不懂裝懂,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她麼……大約就能做個政委那樣的人吧?
主要負責洗腦……
咳咳。
“難得聽你示弱。
”裴珩搖頭。
“沒吃飽吧?
”裴珩方才也注意了一下,她吃了不多的幾口。
“飽了,昨夜沒睡好,今日沒什麼胃口罷了。
回去再吃吧。
”甯芝道。
“今夜……怕是要住這裡了。
”裴珩歎氣:“叫你不跟來……”
“也沒事,昨夜沒睡好,今晚我肯定沾着床榻就睡着了。
我自己不乖,跟來受罪活該嘛。
”甯芝好笑。
裴珩哼了一下,沒說是不是。
她倒是乖了,一句苦也不叫。
他是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子,她甯九不是更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姑娘?
甯則禮對她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
“不要多想,肯定沒有臨京城舒服。
但是你我心裡都有想做的事。
太迫切,這些所謂的苦,也就不是苦。
我們想要做的都太難,怎麼可能躺在金玉堆上做成呢?
到底還是有美食錦衣,有人伺候,不算苦。
”
“你一向都這麼乖?
”裴珩問。
他小時候,可是很鬧的,要是不舒服了,或者練武累了,就會鬧的很厲害。
大哥一直哄着。
可這個丫頭,打小失去父母,怕是回了臨京就一直這麼乖吧?
不然,甯則禮也不會這麼寵她。
“是啊,乖起來可愛麼?
”甯芝賣萌。
她想,她好歹還有個不一樣的靈魂,可二殿下忽然開始吃苦,又如何忍呢?
她也會心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