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快抱下去歇着吧。
”衆人都附和。
甯芝這才松口氣,叫人先抱着咩咩走了。
咩咩也實在很累,隻是看娘親他就不想走。
還是甯芝哄了幾句,這才被奶娘抱回飛虹殿了。
甯芝自己也是強撐着,不過好在她是大人,還是撐得住的。
裴珩在傍晚時候回京,彼時天邊雲彩正是紅彤彤的時候。
衛淩在宮門口追上了裴珩,雙膝跪地:“殿下!
您可算回來了!
”
裴珩扶起衛淩:“宮中如何了?
王妃什麼時候到的?
”
“回殿下,王妃娘娘到了半日了,宮中一切都好。
隻是娘娘下令,叫福王準備,要送陛下回盛京。
如今娘娘已經派人去清風觀請太子殿下的仙身了。
”
裴珩愣了一下,然後不禁苦笑。
芝芝總是知道他要怎麼做。
“殿下!
”衛淩見裴珩問清楚就要進宮,不禁叫了一聲。
“還有何事?
”裴珩站住。
“殿下……孫蠻……孫蠻軟禁了趙瑞,如今這臨京城……”
“本殿知道,容後再說吧。
”裴珩皺眉大跨步要進宮。
“殿下……”衛淩又叫了一聲,眉眼中都是焦急。
“衛淩!
要是王妃想做什麼,我還能回京麼?
”裴珩有點煩躁,他也是一路不吃不睡趕回來,已經很煩了。
“殿下,臣怕您出不去啊!
”衛淩又跪下,他的擔心也不是假的。
“好了!
我和芝芝不可能走到那一步,你起來吧。
”裴珩腳步帶着一絲慌亂的越過他,徑自進宮去了。
聖清殿中,裴珩的到來像是按了暫停鍵。
嫔妃的哭聲忽然一頓,甯芝擡頭,就見一身白衣的裴珩站在殿外,像是不敢進來一樣看着。
甯芝心裡一酸,她知道裴珩對陛下的感情,忽然之間就失去了父親,誰都接受不了。
尤其是,他剛拿下盛京,本該是慶賀的時候……
甯芝起身,走了幾步過來:“殿下回來了。
”
裴珩點了個頭,看着甯芝蒼白的不像話的臉,輕聲道:“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
”
甯芝一聽就哭了,剛才跪在那,因為身上難受,她好像與世界隔着一層一般。
哭不出來。
可是這會子看着裴珩與她一樣憔悴,卻還能看到她的不好,瞬間就繃不住了。
裴珩誇過門檻進來扶着她:“你真會叫人心疼。
”
“别這樣,我沒事。
”甯芝聲音沙啞然後拉他:“先給父皇磕頭吧。
”
裴珩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甯芝拉了一下,才緩緩走過去跪下來。
他看着漆黑的棺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裡有千言萬語,卻都不知道如何說。
隻是腦子裡滿滿的都是上回臨走的時候父皇的樣子。
他的不舍,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是就在眼前。
可是……再見,人就沒了。
心中閃過多少情緒,懊悔,遺憾,痛苦……
他抖着手磕頭,然後抖着手接過香給建文帝上香。
甯芝也回到她的位置跪下去。
似乎是見了裴珩之後,她心裡一松就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白芷看她不對,小聲叫了一下。
甯芝這會子出了一頭汗,嘴唇肉眼可見的白成紙。
擡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白芷,就無聲無息的暈過去了。
白芷不敢大叫,忙接住甯芝輕聲叫:“王妃!
”
太子妃一回頭就見甯芝這般,吓壞了:“這是怎麼了?
”
裴珩看過去,隻一眼,就被甯芝的樣子吓到了。
哪裡還管别的,起身過去将甯芝抱起來:“芝芝……”
“殿下……王妃這是傷勢沒有好,她不眠不休趕路,傷勢其實有反複,她……在發燒。
”
裴珩已經感受到了,懷裡的人燙的要命。
而且……才多久不見,丫頭渾身都沒多少肉了……
他哪裡還顧得上俗禮?
将甯芝抱起來就走。
飛虹殿裡,禦醫緊緊跟着。
裴珩臉色難看的很:“快看看王妃。
”
禦醫請脈也是吓了一跳,這明顯是有外傷啊!
這……王妃娘娘居然有外傷,這事可不好說啊。
裴珩也顧不得了,解開一點甯芝的衣裳,将她的傷處露出來,就見雪白絹布上有殷紅的血迹。
他眼神中閃過心疼,心也是一縮。
他自己戰場上受傷的時候不少,早就習慣了。
可是看見這丫頭素來活的金貴,驟然身上的傷,怎麼能不心疼?
他也顧不得禦醫們看見了,将紗布拆開,露出一小塊肌膚來。
果然是傷口裂開了……
這一路,不知道她如何奔波的。
禦醫請脈之後,戰戰兢兢看了幾眼傷口:“回殿下,娘娘這是因為傷處裂開沒及時處理,又一路辛勞沒怎麼睡好吃好。
故而反複了。
這……退燒之後,傷處重新包紮就好。
”
裴珩驟然松口氣,人都站不住了。
要不是白芷扶着一把,他就能栽倒在地。
父皇驟然離世,他就受的打擊不小。
他也是一路不吃不睡奔馳回來的。
一回來,還沒來得及怎麼難過父親的過世,就見自己的小嬌妻忽然暈倒,臉色慘白……
如何不怕?
要是此時芝芝也出了大事,他……隻怕是撐不住。
就是這時候,咩咩忽然跑進來:“爹!
”
裴珩眼前也是發黑,但是聽見自己的兒子叫他,他還是撐住:“灼兒,爹在。
”
“爹!
嗚嗚嗚!
爹爹!
嗚嗚嗚……”咩咩幾步跑過去抱着自己爹的大腿就大哭起來。
這段時間對于咩咩來說,是最可怕的。
裴珩将孩子抱着,他實在是站不穩,隻好坐在一邊椅子上。
由着孩子先哭,指了指甯芝:“快給她用藥,喂她喝點粥,藥裡頭加一點安神的,叫她好好睡一覺吧。
”
就算是不是禦醫,裴珩也知道,此時叫芝芝好好睡一覺是最好的。
禦醫忙應了是。
“殿下,您……您也請個脈吧。
王妃娘娘這樣……小殿下還小……”白芷壯着膽子道。
裴珩搖頭:“無妨,本殿是累了,沒事。
”
咩咩漸漸止住哭聲,呆呆的看着娘親。
“爹爹,娘親又睡着了麼?
她最近總是這樣,她說疼,睡着了就不疼。
”
聽着兒子這話,裴珩隻覺得剜心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