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看着離她越來越近的幾個官兵,緊張地攥緊了衣襟。
對方已經起疑,若是再查出她随身帶着這麼多銀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這不是舍财就可免去的災難,一旦涉及肯定就是殺身之禍。
吳菁亦不願坐以待斃,冷着臉厲聲道:“要搜可以,但不許男人碰我和我徒兒,去找女人來搜!
我吳菁在飛龍關這一帶也算是薄有虛名,日常多的是救急扶困,從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斷不能叫人平白羞辱了去。
”
她平日雖然溫和平靜,此刻發了脾氣卻頗有威儀,氣勢淩厲,居然叫逼近過來的幾個兵卒都有些發憷,猶豫着不願上前做第一個動手之人。
安怡趁機抱住吳菁哭道:“師父,師父,前些日子您才救了那英勇殺敵險些喪生的周金剛周把總,今日他們卻要把你這個有名的神醫當成什麼靺鞨奸細了!
這世上哪有這樣黑白颠倒的事情?
他們這是都不會生病受傷呢!
”又為自己哭:“爹啊,爹啊,枉你身為七品縣丞,卻要叫女兒受這無妄之辱,女兒若是死了,你一定要為女兒報仇啊……”
她是想碰碰運氣,若這群人真是軍中來的,聽見周金剛這事兒就該防着自己也有求人救命的那一日;若是官中的,她爹安保良雖然沒本事,但他的女兒也不該是奸細,要是有人剛好認識這兩個人,那就更好了,隻要沒仇,多少都會打個讓手。
果然周圍的人不說個個兒都知道吳菁和周金剛,卻也有部分知道的,又聽說安怡是縣丞之女,便都猶豫着去看細條臉。
擒賊先擒王,吳菁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那細條臉:“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官居何職?
又是哪位大人手下?
”
細條臉的臉色反倒越發難看,傲氣地冷笑道:“甭管我是誰都和你沒關系!
我奉了軍令在此,便是天王老子在此我也要搜!
爾等推三阻四,莫非是心頭有鬼?
”又罵身邊軍士:“你們不搜,是想包庇她們麼?
誰不盡力,以同夥論處!
”
既然說是軍令,那就不是地方官府,而是由黃家統率的邊軍。
吳菁和安怡一對眼神,知道隻靠尋常手段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衆目睽睽之下,就是想商量對策也沒得機會,隻能靠默契和即興表演,走到哪步算哪步。
安怡微一定神,揚聲道:“誰敢動我?
我們可是黃小将軍的好友!
你們今日動了我們,就索性把我們弄死,不然将來我們一定要叫他給我們出了這口惡氣!
誰敢亂碰我們就砍了他的手!
”
她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黃家在飛龍關這一片就是土皇帝呀,誰敢不給黃家人面子?
即便是永平知府見了黃老将軍也是點頭哈腰稱孫子的,更不要說是這些無名小卒了。
果然這聽她喊出這一聲,又往前靠過來的衆軍士就都又停下來猶豫地看向細條臉,更有人帶了幾分好奇上下打量她。
有戲!
安怡暗喜,正要再接再厲胡扯兩句,就見細條臉輕蔑譏諷地道:“你是哪個黃小将軍的好友?
”
黃家最有名的小将軍,當然是黃老将軍的老來子,天生神力,過目不忘的神童,那位被太後親口封為“金童”的黃小将軍,黃家哪個小将軍能比得過他?
安怡一擡下巴,傲然道:“有幾個黃小将軍?
我說的自然是身份最貴重的那位黃小将軍。
你别和我說你不認識他,也别說什麼我們是假冒的,依我看,你要麼就是眼裡沒有黃家,要麼就是想把我們給逼死弄死,來個死無對證,好往黃小将軍甚至于黃家身上潑髒水。
是不是?
”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在場衆人都聽了個明明白白,面色精彩紛呈。
細條臉氣得面色鐵青,忍了又忍,磨着牙道:“好狂妄的丫頭!
你倒是和我說說,那黃小将軍是什麼樣兒的?
若是說不出來,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旁的不說,你那舌頭牙齒一定要拔了!
”
陳知善吓得一抖,死死攥住安怡的袖子道:“快别亂說了,讓我替你同他賠禮,他總不會和個小姑娘過不去的。
”他和安怡自小就在一處,她認識些什麼人難道他還不知道麼?
這明擺着就是騙人唬人,少不得立刻就要給人拆穿的。
吳菁卻是不語,任由安怡去說。
安怡輕輕撥開陳知善的手,仰頭看着細條臉清脆地道:“黃小将軍可是個低調和善人,我本答應他不會亂說出去,但今日危在旦夕,我也隻有違背誓言了。
他平日最喜着青衫,金鈎鹿皮靴,又愛聽人吹牛,常常化名石昭,前些日子才往昌黎去了一趟,還在我師父的醫館裡住過些日子……我無意針對軍爺,也不是暗裡藏奸怕搜出什麼來,隻是我師父和我都是女兒身,實有不便之處,還請諸位行個方便,要真是放心不下,另請女子來替我二人搜身。
”
“你最好不要騙我。
”細條臉雖面色不變,眼裡的厲色卻漸漸淡了,沉吟片刻後,招過一個人來輕聲說了幾句,那人領命而去。
之後,再無人提起搜身之事。
好險!
安怡此時才覺得汗濕衣衫,石昭果然就是黃昭,得益于過去的生活中聽來的八卦傳聞,她準确地判斷出了石昭的身份,然後在這關鍵時刻拉了自己一把。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這是屬于她的命,她一定不會在沒有完成夙願之前就輕易死去的。
一陣冷風自山野裡吹來,把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吹得緊緊貼在安怡身上,激得她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陳知善猶豫了又猶豫,輕輕解了外衫,背着吳菁低眉垂眼、悄無聲息地遞過去。
安怡擺擺手,直接問細條臉要她自己的衣服,這叫虱子多了不愁咬,不差這一點。
細條臉被她的膽大氣得笑了,可也越發相信她的确是認識黃昭的。
他不說話,安怡就當他默許,大大方方地取了自己的包袱,尋了件衣服穿上。
過不多久,又聽馬蹄聲響,來的卻是六七個人,當先一匹白馬,飛速朝着安怡等人橫沖直闖過來。
(下午5點照舊加更)